爹爹、孃親、哥哥、映月、還有紅菱,都是她至親之人,想到這,眸中蒙上一層氤氳霧氣。黯然回首,有宮中嬤嬤上前替她蓋上紅蓋頭,如一襲巨網,籠罩住她的命運。又往她手中塞了一個蘋果,道是平安之意,卻沉如千斤。自有宮女引她坐上紅轎,替她斂了碧玉垂珠簾子。
隨著內監尖細的嗓音“起轎!”,便晃晃悠悠的啟程,將她載入那慼慼深宮。她原以為,於七皇子為妾,她此生是無緣坐上花轎了,不想坐上花轎卻是這般諷刺。搖搖晃晃的轎子,此時正如她渺茫未卜的前程,飄搖不定。
今日的天,一直陰沉著臉,西風緊,只吹得兩旁的樹枝直顫,簌簌作響,垂珠簾子相互撞擊著,發出清脆的響聲,不絕於耳,直教人心中煩躁不已。
也不知這麼搖晃了多久,久到她睏倦的眼皮忍不住要合上之時,終於聽得“落轎!”二字,隨之而來的一沉,使她猛一激靈,清醒回神。
數名宮人上前來迎她,緩緩入殿,隔著蓋頭,煙落只瞧著這白玉鋪設而成的地面,內嵌金珠,鑿地刻出九條金龍,有閉目養神的,有疵目咧嘴的,神態各異。蓮足輕踏而過,不覺冰冷,只覺溫潤。如此窮工極麗,奢華至此,讓她心中深深震撼了。也許正是這樣無上的榮華富貴,才教那樣多的人難以放手罷。
宮人將她引自殿中,便緩身退了出去,合手帶上沉重的宮門,砰的一聲,將明亮的日色擋在了宮外,只餘無盡綿延的深冷。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外邊似乎又下起了雪珠子,兼著細細的雨絲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響,單調的聲音,聽得久了,彷彿能將人的力氣都抽走。
又是良久,直至宮外再沒有一絲光亮照進墨黑的雕花稜窗。不知不覺中竟已是黑夜來臨。似又有宮人進來掌燈,煙落只是僵坐著,靜靜等待。
陡然一室明亮了起來。“踢踏”聲由遠及近,似是男子屢靴及地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漸漸靠近。煙落自蓋頭的縫隙間瞧見,那是一雙微微翹起的華麗羊皮靴。
突然,只覺得頭上一輕,忽如其來的光亮刺目扎眼,她竟下意識的伸手去遮擋,卻聽得頭頂之上傳來低低驚呼,“怎麼是你?”
望著眼前熟悉的容顏,雖是厚重的脂粉卻無法掩蓋她渾然天成的清麗風姿,鳳冠霞帔,火紅的顏色襯得她嬌豔如花。風離澈深刻的輪廓勾畫出濃濃驚愕,冷清的眸中跳動著點點幽深的藍色,手中緊緊攥著那一方紅蓋頭,竟是不知再說些什麼。
煙落緩緩抬頭,看清了來人,竟是二皇子,也是一驚,疑道:“怎會是你?”
未待風離澈作答,方才前來點燈的宮女忙上前躬身道:“今日是婉儀小主大喜,皇上沉睡不醒,按禮由長子代為揭開紅蓋。良時已至,還請婉儀小主隨同奴婢一同入內。”說著便單手作引,請煙落入內室。
她徐徐起身,只衝著風離澈淡然一笑,旋即轉身,隨宮女而行口層層玉,簾低垂,有百合清香輕渺地從珠簾之後滿溢位一絲一縷的白煙,嫋娜如絮,飄散在了無盡奢華的畢殿之中。不遠處依稀能見一襲明黃色的大床,被籠罩在了層層蛟紗之中,迷迷濛濛可見一人正躺於床上,了無聲息般,一旁皆是跪地隨侍的宮女太監與御醫。屋中處處瀰漫著病人衰弱腐朽的氣息,似再濃烈的香亦無法掩蓋。
風離澈凝神佇立,靜靜望著她漸漸離去的背影,消失在了碧玉珠簾之後,便好似那繚繞的青煙一般,徐徐散盡。英挺的劍眉漸漸扭曲,緊緊擰成一團,暗自握拳。怎會是她?
……
次日清晨,煙落似被人輕輕推醒,緩緩睜眸,昨日自己竟是在殿前仵著雕漆柱子累極睡著了,她的身子虧欠許多,尚未復原。皇上昏睡,倒也不曾要她做什麼,也未曾要她近前服侍。是以,她也不曾看得聖顏。
“婉儀小主,奴婢琴書。”
“奴婢入畫。”
“恭請小主更衣、漱洗。日後便由我們侍候小主。”
兩名水靈秀美的宮女上前侍候。琴書手中棒著服飾,入畫手中捧著洗漱用的金盆。二人利落的為煙落換下紅色喜服,再是換上淡綠色宮裝,靈巧的手為煙落挽起流雲髻,髮尾綴上瑩亮的水晶珠子。簪上赤金瑪瑙簪,疊翠步搖,再帶上珠翠首飾數件。以淡妝粉點,一身的華貴將她映襯得傾國傾城。
“婉儀小主真是人間絕色呢,即便是當年的梅妃也不過爾爾。”琴書由衷讚道,執起一面青銅鏡,在煙落面前照了照。
煙落靜靜瞧著鏡中的人兒,頭上朱釵沉重,整個人似被籠罩在那團金色光暈中,叫人不敢逼視,然而這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