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一張八仙桌子旁,仔細地擦拭槍支。父親說他希望表兄們玩個利索的,一頓槍子兒掃倒她們就算完事。不要再變換花樣,他說他並不是怕,而是疲勞。因為表兄們每變換一種殺人方法就需要器械,而尋找各種器械的繁瑣任務就落在父親他們身上。
父親說天站起來,大聲說:“表姐們,表妹們,我是你們二姑姑的兒子,是你們的表哥或者表弟。我早就聽說你們個個美麗,如花似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們的二姑姑讓我帶給你們每人一件禮物,這就是———”他舉起一個小小鹿皮口袋,晃晃,裡邊嘩啦啦地響著,“待會兒你們每個人摸一件。你們猜猜,這裡邊裝著什麼?是金子?是寶石?都不是,這裡邊有四十八張骨牌,每個牌上都用刀刻著一種刑法,這是你們二姑姑多年的研究成果,你們真是好福氣。”天把口袋扔到桌上,說,“你們別怕,執行刑法時,你們的二姑姑會來觀看,現在,我先把每樣刑法解釋一下,然後你們就來摸骨牌。”
父親說天像背書一樣揹著:第一種,彩雲遮月,也叫‘戴驢遮眼兒',這刑法的施行方法是:用利刃把受刑者額頭上的面板剝下來,遮住雙眼。第二種,去發修行,此刑的施行方法是:用一壺沸水,澆在受刑者頭上,把頭髮一根也不剩地屠戮下來。第三種,精簡幹部,幹部者,五官也,此刑即是用利刃旋掉受刑者的雙耳和鼻子。第四種,剪刺蝟,此刑的實施:用鋒利剪刀將受刑者全身皮肉剪出一些雀舌狀,像你們的娘過年時做面刺蝟時那樣。第五種,虎口拔牙,這刑法簡單,就是用鉗子把受刑者的牙齒全部拔下來。第六種,油炸佛手———用滾油將受刑者的十指炸焦。第七種,高瞻遠矚———用滑車將受刑者高吊起來。第八種,氣滿肚腹———將氣管子插進受刑者屁眼往裡打氣。第九種,步步嬌———赤腳走二十面燒紅的鐵鏊子……
父親說天一口氣說完了四十八種酷刑,連半句廢話也沒有。他說:“你們的二姑姑不忍傷了你們的性命,這些刑法,只要施刑方法得當,保證死不了人。所以希望你們要積極配合,不要反抗、掙扎,否則會更難受,弄不好還有性命危險。你們的二姑姑說:食草家族的女孩子,都不是平凡人物,都是註定橫行世界的角色。只要你們能咬牙熬過這一關,往後,世上的人就奈何不了你們了。”
父親說天把口袋扔在桌上,說:“表姐妹們,來吧,每人摸一張,誰也脫不了,早晚脫不了。”
父親說他的四十八個姐妹們,齊聲嚎哭著排起了一字隊形,走到桌前,每人從口袋裡摸了一張刻有刑名的骨牌。
摸牌完畢,天說:“各人收好自己的牌,誰丟了誰死。”
父親說月光皎皎,火光熊熊,晚風清涼,蟲鳴唧唧,中秋夜晚十分美好。天命令他們分頭去準備施刑所需要的各種器具,任務雖然艱鉅,但他們歡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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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隨後就到(17)
忙了整整半夜,父親說他的腿硬得像兩根木棍子一樣,再也挪不動了。八仙桌子周圍堆著他們堂兄弟三人從各家蒐集來的刀子、剪子、繩子、棍子、鏊子、鏟子、鐮刀、钁頭、水壺、鐵鍋、掃帚……其中有施刑需要的,也有不需要的。萬事俱備,只等二姑到來,但二姑遲遲不來。火堆裡的松木燃燒將盡,火苗子漸漸疲軟瘦弱,但月光卻愈發皎潔起來。那晚上的月亮大得讓我再也不要看月亮,那晚上的月亮亮得呀從此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那樣亮的月亮,那晚上的月亮是不是月亮誰也說不準。偌大的天上,沒有一顆星,沒有一絲雲,但卻有白色的、銅板般大的雨點稀疏地砸下來,過一陣又一陣。打穀場外的田野裡,原本碧綠的植物變成一片銀色的海洋,雨打葉片的聲音讓我心中恐慌,二姑為何還不到?松脂的香氣、姐妹們眼淚的味道瀰漫在月光中,嗅著這味道我心中焦急,二姑怎麼還不到?二姑啊,你快些來吧!我們腦子裡鮮明地晃動著二姑的身影,她騎馬挎槍出現,也許是乘坐花轎出現;有兵們鳴鑼開道,也許是吹鼓手鼓瑟吹笙簇擁。總之,二姑的出現必將是一個輝煌的時刻,我知道不僅僅我在盼望著、不僅僅我的那幾個堂哥們盼望著、連那些手握刑名骨牌的姐妹們也在盼望著。她們的心情,類似出嫁女的心情,不是恐懼也不是高興,哭不代表悲傷笑也不代表歡樂。父親說她們哭夠了笑夠了等煩了等膩了便聚成一堆摟著抱著唧唧喳喳嘀嘀咕咕,伸出你的手,伸出我的手,伸出她的手,她們伸出手,探著頭,互相觀看著對方手中骨牌上的刑名,並在沒徵得二位表哥同意之前開始交換骨牌。菊花用“精簡幹部”換了蘭花的“彩雲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