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處終於傳出兩聲笑來。
謝懷珉窘迫地埋下頭。
男子語氣溫和了一些,“你下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謝懷珉不太明白他的語意,但還是立刻站起來行禮道別。這種怪異的地方,還是少呆的好。
從側門出去,外面依舊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士兵,鴉片燃燒後的怪味道還沒怎麼消散。謝懷珉不舒服地皺著鼻子。
身後大門關上,她倉促回望,只看到那個男子低頭看卷宗的身影。
那個身影同記憶裡另外一個遙遠時空裡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同樣的在堅韌上帶著孤獨和疲倦,同樣的專注地沐浴在燭火之中,同樣的總是鎖著的眉頭,同樣的總是埋得很深的憂愁。
她仰頭看著星光疏落的天,長長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陽光燦爛,東風二級。謝懷珉上午沒有排班,於是有時間使喚著連城把家裡的褥子被子枕頭大棉衣全部抱了出來,攤在院子裡曬曬。
她坐在躺椅裡,嗑著瓜子,悠閒地哼著小曲。這次事情鬧這麼大,聽說整個東南地區三省都轟動了,皇帝在朝堂上震怒,邊防軍官立刻換了一輪,和海關有關的所有部門都要來個大清檢。
門上傳來敲門聲,連城放下手裡的活去開門。
謝懷珉咔嚓咬了一顆瓜子,看到走進門的那個人,一個鯉魚打挺,從椅子裡跳了起來。
“高大人!”
高大人一臉友善慈愛地看著她,“恭喜啊,謝大夫!”
謝懷珉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何喜之有啊?”
“大人已經下了調令。小謝你這次揭發毒藥有功,升到京城內醫監從事,著青衣。這能不恭喜你嗎?快快準備吧,我們下午就動身回京城。”
連城張大嘴巴,謝懷珉更是懵了。她當然想到自己會升,可是想不到自己會升得這麼快,坐著直升飛機往上竄。一步登天不為過吧?
謝懷珉感激的泣不成聲之時,心裡自己在對自己說,這就是官運來了也擋不住的表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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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穎之停在湫泓殿的臺階下,扶了扶發上的絹花,這才拾步往上走。
湫泓殿裡燈火通明,一陣陣女子衣角髮鬢上的清香隨著夜風吹散到外面來。夜宴還沒開始,只有一點平和的絲竹聲在殿裡迴響。
宮中女子的私語輕笑聲在一聲“陸貴妃到!”中驟然停了下來,像是被一刀切斷似的。
陸穎之臉上掛著笑,從容地走了進去,后妃們齊齊向她行禮。她如往常一樣,溫和客套地回應著,一番寒暄,然後走到御座左下的位子坐好。她今天穿著紫紅色蘇紗宮裙,襯托著她肌膚雪白如脂,頭髮上每個髮釵簪花也是精心挑選過的,既精緻又不過分照耀。同階下其他妃子比起來,的確非常醒目出眾,獨冠群芳。
宮裡的老規矩,每逢初一十五,是皇帝和後宮眾妃及子嗣團聚用餐的日子。齊帝新登基,國事繁忙,本來就不怎麼親近後宮。每月這兩天,倒被后妃們當成了得見聖顏的節日一般。
蕭暄登基三年多,除了皇后外,總共納了五個妃子。皇后進宮前就在生病,這些年天天養病,都沒有在外人面前露過臉,其他妃子也一直沒有生育。大長公主和嵩親王等長輩早都耐不住了,一直想法子地主張著選新良媛,又催太醫給皇上調養。皇上倒乾脆,一律用先帝駕崩,國之大喪,三年不嫁不娶做藉口,送到手邊的人都給退了回去。
大長公主會使心眼,又不知道從哪裡尋來一個模樣清秀動人少女送進來。皇上看到她,臉色大變,愣了良久,就在大長公主暗喜之際,皇上突然憤怒地站了起來,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出去。
想到這裡,陸穎之拿起一個李子送到嘴邊,來掩飾她又譏諷又苦澀的冷笑。
三年了,她進宮已經有三年了,怎麼感覺像三個月一樣短呢?
蕭暄今天遲到,這是常有的事。皇上好靜,不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面,有時間還不如去中宮陪皇后坐一坐。
想到這裡,陸穎之又忍不住冷笑。
什麼皇后?什麼身體不適終年不見人?真是一個假透了的幌子。
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連大長公主都想到去找個模樣相似的替身來,期望皇帝轉了念頭。
不過是個庶出,模樣也不千嬌百媚,性格也不柔順。不過是跟了他沙場兩年,可是她自己也為他出生入死啊。到底好在哪裡呢?
“姐姐什麼事那麼開心?”許嬪湊過來討好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