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東廂房的廡廊裡,望著庭院中忙活的護衛說著話。
那少年背對著她,天色太暗,看不清楚穿了件什麼顏色的衣服,中等個子,略顯清瘦的身材挺拔如松,猿背蜂腰,線條十分的優美。
他身邊那個文士打扮的男子卻對著她。
他年約四旬,相貌平常,一比眼睛卻比星子還要明亮,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看見竇昭,他低頭對那少年說了句話。
少年和段公義紛紛扭頭朝她望過來。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道閃電,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少年那烏黑的眉毛,深邃幽靜的眸子,略顯蒼白的面孔,精緻到無暇的五官映入她的眼簾。
竇昭覺得自己好像被那道閃電擊中了似的,腦子裡轟隆隆巨響,不知道身在何方。
有人慌亂地喊著她的名字,用一雙溫柔而堅定的手扶著她的肩膀。
“宋墨,”她喃喃地道,“我怎麼會遇到了宋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塵(粉紅票1110加更)
竇昭認識宋墨。
此時的宋墨雖然年紀尚輕,身型面貌也都還很青澀,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個時候宋墨已經“名”滿京都,妥娘病逝,她已經在濟寧侯府站穩了腳跟,可莫名的,她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只帶了五歲的女兒悄悄前往真定奔喪。回京的途中遇到大雨,馬車陷在了泥濘中,輪轂斷了,她們只好歇在村裡的一戶鄉紳家中。
她當時疲憊不堪,身上的某一部分好像也隨著妥孃的死而消失不見了,一點點風吹雨打就讓她無力抵抗,靠在主人家騰出來的內室的臨窗大炕上閉目養神,一睜眼,卻不見了茵姐兒。
她心急如焚,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披了件披風就出了門,一路尋到前院的抄手遊廊,正好遇到了同樣遇到大雨來投宿的宋墨。
他正蹲在前院的廡廊下認真地聽著茵姐兒說話:“它就叫狗尾巴草,你看,它像不像狗尾巴似的搖來搖去?”
大雨傾盆而下,如一道道水簾,將廡廊和抄手遊廊分劃成了兩個世界。
他穿著了件玄色的粗布深衣,衣裳的四周鑲了白色的粗麻,通身不見一件飾物,古樸典雅。細緻白皙的面孔如上了釉的白瓷,在暗淡的光線中散發著雍容淡雅的光澤,幽墨的眸子彷彿明亮的寶石,熠熠生輝。
重甲在身的護衛林立在院子裡,沉默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地任雨水涮洗著身上的盔甲。
茵姐兒稚嫩的聲音如嘰嘰喳喳的小麻雀,清晰地迴盪在院子裡面。
他傾耳聆聽著茵姐兒的童言稚語。彷彿天下間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不僅如此,他還不時地點頭附合著“是嗎”,“我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
她當時就驚呆了。想也沒想地做了手勢制止了丫鬟、婆子的呼叫聲,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女兒因激動而兩頰通紅的面孔。因快活而閃閃發光的眸子,不忍發出半點聲響,彷彿那樣都會破壞了眼前唯美的畫面,會讓她遺憾不已。
“我和孃親去給妥嬤嬤奔喪,你為什麼也會在這裡?”女兒眨著大眼睛問他。
他笑著用手撥了撥女兒手中舉著的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像喝醉了酒似的左右搖晃。
“我去祭拜我妹妹!”
“你為什麼不帶著你的女兒?我孃親走到哪裡都帶著我!”
“我沒有兒女。”
“你為什麼沒有兒女?每個人都有兒女。”
“我就沒有兒女。”他輕輕地撫著茵姐兒的頭髮,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彷彿茵姐兒是個易碎的瓷娃娃,眼底卻閃過濃濃的悲愴,“並不是每個人都配為人父母的”他說著,突然展顏一笑,笑容如夏日般璀璨奪目。讓院子都亮了幾分,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茵姐兒的肩膀,溫柔地道:“好了,快回你孃親那裡去吧,小心她找不到你,該著急了。”
茵姐兒用力地點頭,蹬蹬蹬地沿著廡廊朝後院跑去。
他靜立在那裡,目送著茵姐兒的身影消失在了廡廊的轉角這才轉過身去。面對著滿院的護衛背手而立,肅殺之意頓時彌滿整個庭院,讓竇昭不由打了個寒顫。
有身著大紅色正三品錦衣衛蟒服的男子神情敬畏地疾步穿過重甲林立護衛,卑微地單膝跪在他的面前,低眉順眼地低聲稟著話,她這才驚覺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連忙輕手輕腳地往後院退去。
她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卻不敢回頭,只是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