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到何等地步,她對這一切仍然是敏感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張同自己那個相似的臉。梨花帶雨,與她慣有的平寧不同,這張臉柔得像一汪暖泉,期期艾艾地望著她,讓她莫名地不安起來。
“七娘。”
“在,殿下。”
“走吧。”
回至公主府,天已擦黑。
顧有悔在月下的掃雪道,脛骨強勁的少年人,哪怕是在這樣的隆冬大雪天,依舊穿得單薄。掃帚摩擦著地面,發出沙沙的細想,多年習武來的習慣,連手肘的擺幅,揮帚的節奏都要尋摸到固定的一個點。
七娘聽著那掃雪的響聲,一面推門一面道:“殿下不讓他做這些事情,他到是閒不住的,又偷偷尋摸著做起來了。”
推門聲一響,裡面的聲音立即停下來了。接著就“砰”的一聲,像什麼東西和樹幹磕碰了一樣。七娘被嚇得手一縮,紀姜卻抬手推開了門。
顧有悔站在院中,掃帚倒在一旁的鳳凰木樹下,砸傷了攀樹而上藤蘿根。
顧有悔抬懊惱地砸了砸額頭。
“誒……回來了。”
紀姜收回目光笑了笑:“怎麼了,不肯讓我安生過了呀。”
“我……”
他發赧,不知道如何開口,紀姜卻走到樹旁,彎腰拾起那那隻掃帚:“顧有悔,我總覺得顧家的孩子,不該困在我這方天地裡。從前天大地大多好。如今,你也一樣可以。”
“是好,不過,放你一個在帝京,誰知道哪天,你這裡會不會又燃起一把火。”
說著,他的羞惱色到也漸漸消退了。轉而笑她道:“你也知道天大地大好,既如此我,日後我牽馬,帶你去看啊。”
她卻也掩唇笑了,月光清冷,她整個人擁在柔軟的冬棉中,卻是十足溫暖的。
“你笑什麼。”
“我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像個土匪。真好。”
他站直身子。“紀姜,那都要多虧你。”
“為何是多虧我。”
“多虧你,在帝京救下了我父親的性命。若不是如此,我與宋簡如今,也是不共戴天之仇。真到那一步,我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宋簡,如何面對你了。”
顧有悔提起這件事,到讓紀姜沉默下來,正雲門前的事情過去一兩年了,宋簡最終放過了顧仲濂。宋顧兩家這不共戴天的仇恨,靜靜地消彌在宋簡的手中。紀姜到還真的沒有去想過,若是當年宋簡不肯放下那隻高高舉起的手,眼前的這個少年,宋簡,還有自己,究竟會走到什麼樣的絕路上去。
“有悔,真正救了顧大人的,不是我,是宋簡。”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父親曾經對宋家犯下過罪行,我也知道,他最後放過了門顧家。但紀姜,我謝不了他,無論在別人眼中,他是亂臣賊子也好,還是忠臣良將也好,在我眼中,他都是傷你至深的混蛋。”
說著,他抬起頭來。“紀姜,我吧……只是恨我還不夠好,若我好……”
這句話後面怎麼才能續上一句得體又不冒犯的話呢。顧有悔舌頭結住,猶豫了一陣,還是把頭埋向了一邊。他搔了搔頭,轉話道:“對了,今日二十四局那個黃太監來了。”
“黃洞庭?”
“對,我說你去宋園拾骨去了,他也就沒等的,不過留了太后娘娘的話給您。”
“什麼?”
“像是和皇帝大婚立後的事有關,太后娘娘讓你後日入宮。”
第82章 甘露
接連幾日, 宋府的事都很繁雜, 宋園在擴建改制,宋簡因朝中事, 時常深夜方歸,一分也不過問府中的事。陸以芳獨自操持半刻都不得閒。這日辰時將過,賬房來回宋園銀量撥派事, 賬目裡面羅出了好幾樣石灰石。價目不同, 叫拿來看的樣石兒卻又瞧不出什麼區別。
辛奴在旁見她為難,便道:“要不等爺回來拿主意吧,這些東西, 爺一眼就能瞧出門道來。”
陸以芳的手捏著帳側的邊沿“不用了,你叫張乾按著的價高的拿主意。”
說著,摁了摁眉心,重新翻了另外一內院用度的本子。
“這一項……是從哪裡走的帳。怎麼平白多了一百多兩。”
辛奴道:“這怕是爺讓走的, 挪出去給竇家那個孩子的。眼見要開春了,那邊要裁衣服,做帳子, 孩子也大了,聽張乾說, 還得另添兩個婆子,好照看得過來。”
陸以芳冷笑了一聲:“竇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