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您好。”
綺珍慌忙也彎了彎腰,有點失措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個場面,趙伯母又在直著喉嚨喊:“振南,還不去給宋小姐倒茶來!”
其實下女早就倒過茶了,綺珍急忙說有茶,振南也站在那兒沒有動,微微的昂著頭,眼光漫無目的的望著窗外。綺珍覺得非常的不安,頭上的髮髻使她感到頭重重的,雖然是剛到,已經覺得疲乏而厭倦了。忽然又聽到趙伯母在對振南說:“振南,你來陪宋小姐談談,我要到廚房去看一下。”
綺珍清楚的看到趙伯母在對振南遞眼色,然後振南在自己的身邊坐了下來,綺珍不由自主的坐正了身子,下意識的玩弄著灑著香水的小手絹。振南咳了一聲,然後用過分客氣的語調問:“宋小姐抽菸?”
“不!我不抽。”綺珍說,於是空氣中沉寂了一會兒。綺珍暗暗的看過去,只看到振南不住用手摸著褲腳管上的褶痕,眼睛在房間內東看看西看看,臉上充分的帶著一股不耐煩的神情。半天之後,才又沒話找話講的問了一句:“宋小姐在那兒讀書?”
“臺大,中文系。”綺珍輕輕的回答。
“哦,我以前也是臺大畢業的。”
“是嗎?”綺珍漫應了一句,才覺得這句話說得非常不妥當,什麼叫“是嗎”,難道還不相信人家是臺大畢業的?這樣一想,就再也沒有話說了。振南也默默的坐在一邊,一直在無意義的撫摩著褲腳管。綺珍覺得振南顯然是被迫的在這兒應付自己,而且非常勉強,就更感到彆扭而不安起來。於是兩人坐在那兒,誰也沒有話說,兩人都把眼光朝向別的地方,直到下女來通知吃飯,才算給他們解了圍。
這一頓晚餐是綺珍有生以來吃得最不舒服的一餐,她的位子和振南的排在一起,振南只顧悶了頭吃飯,而她也一直不開腔。客人們以母親為首,談話的中心都有意無意的集中在她和振南的身上。最使她難堪的,是趙伯母一直在對振南使眼色,而振南卻一個勁的皺眉頭。綺珍覺得自己雖然沒有什麼好處,但也不至於讓他討厭到這個地步,心裡就暗暗的有了幾分氣。而且,振南那種好象別人該了他債似的樣子,和那種目中無人的傲慢的神情,也實在讓人看不順眼,心想憑你這副樣子,又有什麼資格對自己皺眉頭呢?
一直到深夜,綺珍和母親方才從趙家告辭出來,綺珍早已呵欠連天,頭痛欲裂,但母親的精神卻一直很好。一到了家,就急急的向父親報告這次的成績,得意得好象她征服了全世界似的,一口咬定振南已經對綺珍“一見鍾情”了!她尖銳的聲音一直打破了深夜的寂靜,綺珍相信五里以外都可以聽到她的聲音,她一再重複的說:“我和綺珍一到呀,趙家的客人眼睛全直了,振南那孩子更死盯著綺珍看,後來還和綺珍坐在一張沙發上面,低低的談了三個多小時﹔看樣子呀,他是完全被綺珍給迷住了。我告訴你,我包他不出三天,就會來請綺珍去玩。哎,這可了了我一件大心事了!”然後又搖搖頭嘆口氣說:“唉!兒女的終身大事也真讓人傷腦筋……”
“哦,媽,”綺珍緊鎖著眉頭說:“求求你,求求你別說了吧!”
父親點著頭,不禁對綺珍投去一個同情的眼光。
一個多月過去了,振南並沒有像母親預料的那樣不到三天就過來,相反的,他卻一直沒有出現,這期間,綺珍倒覺得寧靜了不少,但母親卻經常的問:“他到底為什麼不來呢?”
“告訴您,我們彼此都沒有好感。”綺珍說。於是,母親立刻瞅著她,好久好久,像在責備著她。
這天,母親出去了,綺珍在家裡幫著父親大掃除,她把裙子挽得高高的,用一塊綢巾包著頭,在客廳裡掃著灰塵。房間裡堆得亂七八糟,桌子上堆滿了從牆上拆下來的鏡框,書架上的書也搬了下來,放在沙發和椅子上,地下到處都放著水桶和抹布。綺珍掃完了牆壁,又把凳子架在椅子上,自己爬了上去掃天花板,正掃了一半,綺珍聽到大門響了一聲,她以為是母親回來了,並沒有留意。接著,卻聽到有個聲音在問:“有人在家嗎?”
綺珍俯身看下去,看到一個人影猶疑的站在房門口,她仔細一看,出乎意料的竟是振南,他遲疑的站在那兒,仰著頭望著站得高高的綺珍,滿臉尷尬的神情,似乎不知道是該進來好還是出去好﹔發現綺珍在注視著他,他就訥訥的說:“大門沒有鎖,我敲了門,你們沒聽見,我就進來了!”
“啊!”綺珍有點驚慌的“啊”了一聲,匆忙的想跳下來,偏偏椅子高,她又拿著一把長掃帚,怎麼都下不來,振南急忙跑上前去喊:“不要忙,讓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