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孩子,手腳也不知道往哪兒放:“大冷的天,您怎麼來了……”
皇帝倒不介意他的失禮,倒是多看了他懷裡的修朗幾眼:“呵,這個孩子——”
“是微臣的義子。”林沫忙解釋道,“他父親是個忠心的,為了救我沒了,就留下這麼個孩子,我替他養著。”
申修朗被養得很好,雲夕奶水足,林家又在養生一道頗有建樹,故而這小子雖是早產,倒也養得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皇后也多看了幾眼,面上倒是紋風不動:“泰隱不必麻煩招待,我不過來看看景寧同你妹妹。”
“是。”林沫也不敢叫下人領著,直接自己就要帶皇后往園子裡走。皇帝倒是拉著已經嚇得有些發抖的林澈道:“你坐,陪朕……陪我說說話。”林澈聲音裡都帶了哭腔:“爺,大哥屋裡頭還沒收拾呢,我帶您去他書房裡頭歇著?”
林沫有幾個得力的丫鬟,平日裡也把他的屋子打掃得乾淨整齊的,只是今兒個林沫覺得自己很累,回來和衣小憩了會兒,一醒來就見林澈抱著修朗在他屋外頭找聆歌說話,好像還提到了聞歌,就叫他把修朗抱進來玩,一時間倒也沒功夫去整理床鋪。
皇帝瞧了一眼林澈,見他雖然誠惶誠恐的,規矩倒也還好,便點了點頭:“你倒沒辜負你哥哥的教導。”林澈低頭應了一聲。
皇帝又問:“你哥哥先頭在家裡做什麼?”
“唸書……”林澈答道,“先前父親在時學得雜些,也練過拳腳,寫寫詩作作畫什麼的,後來就專心念書了。”說罷見聆歌送了茶點進來,親自接過來給皇帝倒茶,布好點心果子。林家的點心貴精不貴多,饒是皇帝也見了兩樣自己在宮裡沒吃過的,頗是有興趣,“你現如今在做什麼呢?”
“回皇……回爺的話,原在太醫院當差,前些日子小舅舅叫我別幹了,跟他去北邊當軍醫。已經收拾了東西,過了年就去。”
皇帝笑道:“你們家難道還要出個將軍不成?”
“小的只想當大夫。”林澈認真地道,“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哪怕沒什麼名氣也不要緊,只要不當庸醫,不亂治病亂開藥,就算對得起父親了。”
皇帝道:“做大夫也好,只是何苦要到那麼遠去受苦?”心裡仍是不相信林澈過去只是要行醫的。林澈卻理所當然地答道:“大哥說,背一百遍鋤禾日當午都不如自己去插回秧,說一百遍醫者仁心都不如自己去見識見識戰場。”
皇帝心裡一動:“你哥哥插過秧?”
“哥哥自己有塊藥田,在濟南。”林澈道,“他種了些草藥,說是磨性子用。現在約莫是給下人種了。”
林清確實比自己要會養孩子。皇帝心裡苦笑。
他們到底不能久留,皇后由靜嫻同黛玉陪著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最後雖是依依不捨,也明白自己這趟出宮是壞了規矩的,不等戴權催了第二遍,就回宮了,臨行前先握著黛玉的手道:“我單知道是個靈秀姑娘,沒想到這般的婉雅,倒真是江南的水土才能養出來的,景寧也不早帶來給我看看,下趟帶進了宮來,可就要叫我乾媽了。”
乾媽這個詞,她也是聽幾個命婦聊天才聽到的,此刻算得上活學活用,倒是叫黛玉眼眶一紅。
“梓童今日很高興。”回宮的路上,皇帝看著她。其實今天大冷的天,確實不該叫她出來的,只是皇后實在是高興,高興到讓他覺得,這個妻子幾十年沒求過什麼了,要是讓她稍微露出欣喜來,他也是很樂意甚至得意的。
但其實得意不起來,皇后為什麼會高興?因為她終於見著了她的小兒子,而這個小兒子,當初卻是因為他的不中用、因為他的野心,被丟到了尋常百姓家裡。甚至這個兒子被刺殺,他也只能暗地裡希望他不要去追究庶兄的責任。而今日——今日若是他心裡再稍稍偏向景柔,幼子會如何,皇后又會如何呢?
送走帝后二人,靜嫻見黛玉眼眶紅紅的,勸道:“你也不必太擔心,皇后娘娘行事最是‘規矩’二字,她作為一國之母,真的沒別的好說了。”
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她更適合做皇后了。端莊清麗,和藹慈祥。
也只是適合做皇后而已。作為一個母親,她有些自私了。至少你問靜嫻,願不願意為了個更高的封號不要肚子裡的那個,或者哪怕是不要修朗,她都只會叫你滾遠些的。
不過這些話,哪怕是靜嫻,也只敢在肚子裡說說了。
紫鵑道:“大奶奶不知道,我們太太去得早,姑娘打小就羨慕別的姑娘有母親疼愛,那時候,還差點認了薛家的太太做乾媽,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