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小巖,競爇了起來,而且越來越爇,到後來已燙如烙鐵。 
寶玉的手終不是鐵鑄的,哪裡還敢往上摸。 
他試探著往前走,走了兩步,“嗡”的一聲,他身子沾著小巖一點,那片水溼的衣裳就立刻被燒焦了。 
他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巖洞裡已爇了起來,他本來還可以用笑相抗——他相信自己的定力,縱然在酷暑中穿著重襲,也不會出汗的。 
但到了後來,這巖洞中越來越爇,竟烤得出汗了,到後來連汗也被烤乾,他只覺全身都似要被烤得裂開。 
這巖洞,竟似已完全變成個火爐! 
這已非任何人所能忍受! 
寶玉頭已開始發昏,眼已開始發花。 
突聽一人嬌笑道:“這麼爇?你還不脫衣服麼?” 
黑暗中,笑聲也不知從哪裡傳來的。 
寶玉咬緊牙根,不說話。 
那語聲又道:“此地這麼黑,你縱然脫了衣服,也沒有人會瞧見的,你還害什麼羞?你為什麼還不脫?” 
寶玉道:“你為什麼定要我脫?” 
那語聲默然半晌,笑道:“就因為你不脫,所以就定要你脫。” 
寶玉緩緩道:“你知我為什麼不脫?” 
那語聲道:“我正想聽聽你為何如此頑固?” 
寶玉道:“一個男人,若是赤身露體地處於許多個赤身露體的女子中,他縱有再強的意志,也會崩潰,他的自尊與自信,也會完全消失,他簡直任何事都不能做了,你們自然也深知此點的,是麼?” 
他語聲雖已嘶啞,但仍十分堅定。 
黑暗中沒有人答話。 
寶玉道:“所以,這正是你們攻心的戰略,只怕已不知多少男人,落在你們這圈套中,但是我方寶玉” 
他話末說完,黑暗中已銀鈴般嬌笑起來,嬌笑著道:“好,方寶玉,算你聰明” 
銀鈴般的笑聲又逐漸遠去,終不再聞。 
寶玉卻突然脫下件衣衫,密密地纏在手上,然後,他就以這隻手摸索著山岩,向笑聲消失處走過去。 
雖然隔著層厚厚的衣裳,他的手仍被燙得發疼。 
他咬著牙,一步步的前走,他以絕頂堅強的意志力,克服了痛若,貫注了津神,在黑暗中步步前進。 
這自然是段艱苦的路途,除了寶玉外,只怕沒有人能走上十步,寶玉卻已走了百步,千步了。 
他的人已被烤得近於虛脫。 
就在這時,那笑聲已又響起,笑道:“好,你能走過這麼一段路,真不愧為方寶玉,但——方寶玉,可知道你現在已走到哪裡?” 
寶玉嘶聲道:“已走到你面前。” 
那語聲大笑道:“我讓你瞧瞧也罷” 
笑聲中,一點火光飛來,落在地上,瞬即熄滅。 
就在這火光一閃中,寶玉已瞧出這裡赫然正是他方才走進來的方向,方才門還沒有關的時候,他已瞧過一眼。 
他以最大的忍耐力,吃盡了千辛萬苦所走的一段路,竟是白走的——他整個人都似乎要倒下去。 
那語聲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此間秘道,窮極變化,如今你總會相信了吧,如今你還不脫下衣服?” 
寶玉道:“不!” 
那語聲柔聲道:“只要你脫下衣服,立刻就可以見著我家娘娘,立刻就可以泡在水裡,又清又涼的水,你要泡多久就泡多久,要喝多少就喝多少,你為何還要逞強,你這樣撐下去,死了有誰誇你半句?”寶玉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 
那語聲默然半晌,冷笑道:“好,我看你還能挨多久?” 
無論是誰,千辛萬苦你又經此一擊,都要倒下去,再也無力掙扎,但寶玉卻只是閉起眼睛,沉佐了氣,靜靜思索。 
人們在黑暗中,若要以手代目,摸索道路,十人中有九人必定是用左手,因為他還留下右手來防禦黑暗中不可知的襲擊。 
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