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異變之前,我會讓他一直做著這個幸福的美夢,而我做著我的美夢,和你在人間流浪。
只要陰陽道運作正常,天地異變不發生,我什麼都無所謂。
可是季騰,是你讓我放棄了那麼做。
那日看我的眼神,叫我無法堅持自己的決定。
在我面前,總司刑不敢從那叫唐棋的小孩子身上出現,完全憑藉變異的體質來追逐我,這反而暴露了他的存在。如果他只是體力過人,那魂陣是何人所為?在魂陣中我已考慮清楚。然而我還是希望總司刑頭腦清醒,不要在魂陣被破之後關閉陰陽道。這樣還有迴旋的餘地,然而他還是做了。
我知道他應該已經不行了,他抵抗不過罪絲。如果他頭腦還清醒的話,就知道,這樣做無異於飲鴆止渴,逼迫我返回陰陽道。
他的魂魄注入了陰陽道文,不可能分離,我想他一定是讓神識附著罪絲之上,而且一直觀察著我。
回到陰陽道重開迴圈很容易,然而天地之大,要抓住他很麻煩,最好讓他自投羅網。
於是我故意和擁有異眼的奚刀討論回到陰陽道。
我想,他也知道,關閉陰陽道,陰陽失衡後,天地異變會提早到來,他必須想到一個可以在天地異變時候保護自己的方法,比如容納過我的元魂的季鈞的身體,以及擁有混沌之息的你的身體。
只要我走,他一定會來。
然而確認我離開之前,他必不敢貿然來到人間。而奚刀的做法雖然離奇,卻很有效,那孩童體內的罪絲已經被困,無法再被他所用,他只能利用你,季騰。
果然,我們剛裝作離開,總司刑就用幻覺將你引走,讓你將魂魄送來。他還是很謹慎,明裡是李判官的魂魄,暗裡,他物化為符,在被你撕下前,誰也無法發現。雖然被奚刀猜中,將他塞入鬼袋,不過總司刑的修為畢竟不同,孤注一擲將奚刀設下的結界打破,奚刀和落下石受法術反彈而不能移動。他用殘留在那孩子身上的神識,驅使他將鬼袋中的自己放出。
他必然會使用鎖魂術困住你,不過你是可以解開的,我在魂陣中教你,就是為了這一刻。我蟄伏在季鈞體內,等待你突破鎖魂術的那一刻。
那時總司刑定然十分驚訝,再逃不開我對他鎖魂。
然而這話,現在我不想告訴你。
這些事情的真實,只會讓你傷了心。
第四十七章
這些沒有說出的話,顯然無法傳達到季騰心裡去,他急切地詢問,焦躁地指責;而刑修的異常更讓他感覺怪異,煩躁不安。
刑修抬起頭,雖然再次開口,說的話卻也不是剛剛他想過的那些,他只是淡淡地說:“你問我有沒有感情,我不想有。因為感情一旦被確實地掌握了,就會讓人昏頭轉向,或是妄自菲薄自怨自艾、又或是恃寵而驕。”
季騰想要反駁,但只張了張口。
“季騰,你有著非常簡單幹淨的靈魂。但這一點上你也一樣,你最初對我敬畏有加,現在你站在我面前要我給你說清楚,”刑修低聲說,“難道不是因為你清楚我捨不得你麼?”
刑修的口吻平靜,可這話卻讓季騰心裡一下子抽起來。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就是特別難受。
刑修嘆了口氣,輕輕握住季騰垂下的手:“我不是在責怪你。我既然在期待它的好處,就知道也要承受一些後果。我只是在習慣而已。”
手心感覺微涼,刑修就像是沒有體溫一樣。他顯得有些疲憊,有些不安,甚至還有些奇怪的,好象備受折磨的隱忍表情。
這些讓季騰心中一動,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論罪廳外,突然響起清晰的腳步聲。
刑修的視線轉向門口,很快,最初所見的兩個矇眼侍從,託著長長的卷軸進來了。
握住季騰的手指不自覺地用了些力,然而刑修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穩:“展開。”
侍從拉開了拴住卷軸的絲線,卷軸嘩的一下自己展開。
那只是一幅空白的畫卷。
季騰感覺刑修的手指滑過自己的手背,帶著點依依不捨的樣子鬆開了。
刑修走到畫卷前,抬起左手,指尖剛觸控到畫面,那空白絹絲面上突然震盪開來,就像是向湖裡扔進了石頭,一圈一圈的漣漪盪漾散去,畫面頓時波光遊移,水色灩瀲,就像是把正午陽光下耀眼的湖水倒入了畫面上一般。
季騰很新奇地看著那水波盪漾的畫面,突然注意到刑修觸控其上的指尖,似乎滲出點淡淡的紅色,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