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天寒地凍,月色慘淡。
街道上行人無跡,只有冷冽寒風捲攜著枯枝殘葉,繞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裡不斷奔走。
嘶啦一聲,一枚枯葉被勁風掃在了一扇朱漆鏨金大門的門環上,隨後,一隻瑩白如玉,十指纖長的手掌緩緩伸出,將這枚枯葉自門環上輕輕拂去,拂去枯葉之後,這隻手又向身後招了招。
一雙青色雲靴越過兩名銀甲都尉橫倒於地的身體,踏到了漢白玉石階上。
緊閉的景王府大門前,兩名不速之客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向前作了一個推的動作,另外一名道人長眉一蹙,接著略點了點頭,手臂一抬,碧玉拂塵於門上輕輕撫過。
‘哐’一聲巨響,厚重的大門便仿如被一隻巨手重重一推,呈大大敞開之勢,迎納來人。
景王府佔地千頃,前有三道殿堂,後有三重宮室,兩側各有跨院,配殿,每一處門樓附近,都設有來回巡邏的府衛,每一間大殿之外,都立有當班守夜的殿守,平日只要有一絲異動,這些府衛、殿守便會第一時間趕至現場,查探情形。
更何況此時已至深夜,除了門外呼嘯的北風,整個王府靜得針落有聲,是以這大門被人轟開,動靜大得半個王府都能聽見。
整個王府頓時像被炸開了鍋,一隊府衛正巧提了燈籠巡到門口,聞到動靜,整齊劃一的抽出腰裡佩刀,不多時,聞訊趕來不計其數的家將,侍衛,片刻間就將大門口圍了起來。
那府衛提高燈籠,高喝道:“什麼人吃得雄心豹膽,膽敢夜闖王府!”他喝聲畢落,就見一名少年人一面踏入門檻,一面搖頭晃腦的吟道:“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那府衛見進得門來的是個雪衣華冠的少年人,一時間怔了一怔,即便又高聲叱道:“拿下他!”
遂即,跟從少年人進來的另外一名道人撫了撫額,一副受不了他的模樣。
眾人甫一見到又來一人,頓時抽刀而上。
那道人‘哎’了一聲,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道:“你說你走哪兒不好,偏要從正門進來。”他態度看似漫不經心,手上動作卻一點不含糊,手腕一轉,於前方一陣橫掃。
府衛家將還未目擊來人模樣,便被一陣飛來的罡氣掃倒在地,待一個個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才看清對方兵器乃是一柄拂塵。
方才那雷霆一擊,已叫他們知道了這道人的厲害,是以只敢圍在一旁,不敢貿然上去。
那領頭的府衛見他們唯唯諾諾,當下怒斥道:“愣著做什麼,拿下他們!”眾人這才提著兵器一擁而上。
隨著來人越來越多,漸漸掌起的燈火之中,來人的模樣也被瞧了個仔細。
只見一名二十餘歲的青袍道人,與一名未及弱冠的白袍少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站在正中,那道人膚若凝脂,長眉細眼,美貌賽過女子,那少年身形修長,劍眉鳳目,俊俏得不似真人。
那少年人方才吟罷了詩辭,彷彿還有些意猶未盡,他仰首望月,口氣裡滿是酸楚,幽幽然道:“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那青袍道人正揮著拂塵迎敵,聽他此言,肩膀一抖,忍無可忍的輕叱道:“你夠了沒有!”
少年人舔了舔唇,嘻嘻笑道:“差不多了。”
青袍道人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已經走到了這裡,你還急這一時半刻麼?”
少年人抱劍而立,又悠悠然嘆了一口氣,道:“大師兄未嘗過這相思之苦,自難以體會我心情之萬一。”
青袍道人聞言,嘴角略微抽搐,道:“酸夠了便趕緊幹活。”之後再不理他,而是將拂塵一揮,挺身迎上了迎面奔來的五名紫衣青年。
少年人雙臂一展,仰天高呼道:“天寒悲風生,夜久眾星沒,憂思不遑寧,夙夜心忡忡,好一個月黑殺人夜,好一個風高放火天。”吟完這一句,他精神一振,手中長劍唰的出鞘,一劍指向了一名紫衣青年。
纏鬥了兩招,這少年人眼睛一亮,拿劍指了這紫衣青年道:“我認得你,你便是當日來送藥的那人。”
這紫衣青年當下面色一寒,咬牙道:“當日還要多謝杜公子將在下馬匹掌斃,令在下多走了幾十里路。”
少年人,也便是杜迎風嘿嘿一笑,口中念著不謝,手裡的劍卻毫不留情朝對方削去。
杜迎風一面應付著夜鷹,一面左顧右盼。只見原本漆黑一片的景王府,由於他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