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白?”孔南生更糊塗了,腳下不由自主地跟著對方走向大廳旁邊的一溜側廳。
“白吃、白喝、白抽啊。”馬臉青年解釋道,親熱地勾住了孔南生的肩膀。“裡面有自助餐、西餐、水果,洋酒,要吃要喝自己去拿,不用錢。要是抽大煙的話,也是免費的,所以進門就要先買一百塊的籌碼。”
“真有這樣的好事?”孔南生簡直驚呆了,早知道這樣,早晨那碗燜肉面可以省掉了。
“來,跟我來,一起去喝點白蘭地。”馬臉青年道。
二人走進一間類似酒吧的小廳,在車廂式座位上坐下,吩咐女招待倒上二杯酒並拿來一罐“茄立克”香菸。孔南生看在眼裡,心想杜老闆真是上海大亨啊,出手就是不凡,免費提供的東西全部都是高階貨,這罐香菸就得九角錢,而那瓶三星白蘭地更要貴到四個大洋。
“兄弟抽不抽大煙啊?”馬臉青年問。
“抽一點,”孔南生答道,“難道這裡也有?”
“是啊,也是免費的,正宗的‘果黑’雲土,”馬臉青年答道,“不滿你說,我是天天都泡在這裡啊。”
“真是好地方啊,以後我也天天來。”孔南生笑逐顏開,心想真是老鼠掉在米缸裡,天底下不可能再有比這裡更美好的地方了。
“還沒請教兄弟的尊姓大名呢,”馬臉青年問道,又補充一句,“在下戴笠,字雨農,浙江江山人。”
就在孔南生舒適地坐在“公興俱樂部”享受著三星白蘭地的同時,躊躇滿志的老蟲窠撐頭鄭青陽,正在被人耳光當成屁股一樣抽。
真是一頓好揍啊,把鄭青陽的一張黑臉打得象顏料店開張,在明媚的陽光下五彩紛陳,吸引了碼頭附近大群膽大的閒漢擁來圍觀。
老蟲窠才開張二天,生意倒還不錯,剛才那個麻臉漢子帶著人進來的時候,鄭青陽和胡金繡正在喜滋滋地算帳。現在,胡金繡已經不再接客,只負責送往迎來及收錢管帳,生意全部由旗下的三名年輕女郎擔當。按慣例,拆帳的比例是四、四、二,胡金繡和開張的女郎各拿四成,撐頭鄭青陽拿二成。二天裡,三位女郎的接客數大概在二十人次上下,共進帳十個大洋左右,按二成的比例,鄭青陽已經到手了二個大洋,平均一天一個大洋。生意剛剛起步,就有這樣的成績,鄭青陽真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老實說,天底下沒有比這更輕鬆、更快樂的生意了,成天什麼都不用幹,手託著茶壺在門口曬曬太陽,空閒時跟女人們調調笑,有興致的話,隨時都能肥水不外流地免費“跳”一下。早知道上海這麼好混,當初提心吊膽地賣壯丁,真是腦袋被驢踢了。
麻臉漢子年約三十來歲,身量不高,但異常彪悍,臉上神情陰鬱,衣袖高高地卷著,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來。身後的二名隨從,也都陰沉著臉,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
鄭青陽知道麻煩來了,這三位,一點也不象嫖客的樣子。
三個人不請自坐,在進門處的一張八仙桌旁“翹膀擱腳”地坐定,眼睛不朝迎上來前來熱情招呼的女人們看,反倒盯著鄭青陽打量個不停。
鄭青陽一時判斷不出到底怎麼回事,連忙陪著笑也坐到了八仙桌前,摸出口袋裡的香菸敬了一圈。但是麻臉漢子絲毫不領情,推開鄭青陽的手,將桌上的茶壺轉了個向,使茶壺嘴正對著鄭青陽。
這是什麼意思?鄭青陽徹底糊塗了。事後,還是孔南生告訴他,人家這是在試探你是不是清門中人,按幫中規矩,將茶壺嘴正對著人,這是表示輕視、挑釁的意思。
“朋友,老虎下山拜土地,強龍不壓地頭蛇,儂倒是辣手,眼烏珠遷到頭瓣骨裡去了 ,是伐?”麻臉漢子看鄭青陽一臉茫然,底氣更足了。
“老兄,小弟初來乍到,多多照應,多多照應。”鄭青陽聽不大懂上海話,只好繼續小心周旋。
“光棍進門看臉,出門看天,最要緊是勿擋人財路,”麻臉漢子瞪起眼珠,猛地一拍桌子,“儂現在不得了,阿拉要全部照儂牌頭生意打烊了!”
胡金繡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溜出門去叫人。“常熟炳泉”手下的那幫人,平時不在茶館便在渾堂,應該很容易找到。老蟲窠開張前,已經託一位姐妹去跟“常熟炳泉”打過招呼,說好每月十塊錢的孝敬(另送十塊給正俗股的巡捕),每月的月底付給,但是現在剛剛開張,一分錢還沒付過,不知道人家肯不肯來?
“阿哥,少跟這癟三羅嗦!”一名圓頭圓腦的後生站了起來,一把掀翻了八仙桌。
桌上的茶壺“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