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不惜工本,不去見識一下簡直是白來上海了。孔南生走出點心店,象個真正的上海小開一樣,一揚手臂,叫來一輛歇在路邊等客的黃包車。
第一次坐這種微微後傾的黃包車,孔南生還有點緊張,但車伕跑得飛快,膠皮輪胎滾在柏油路面上,平穩得一絲顛動都沒有。孔南生很快便放鬆下來,甚至還學著上海的樣子翹起了二郎腿。看看街景和人潮,不多時便到達了目的地。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幢巨大的西洋建築,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亮錚錚的轎車,可見來客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孔南生開始有點氣餒,再看看把門的幾位保鏢和迎賓的嬌小姐,更有點心虛了,自己只帶了三百大洋,會不會根本就不讓進?
“先生,是第一次來吧?”一名穿著緊身旗袍的女郎迎了上來。
孔南生點點頭,心想這位小姐雖然不是長得十分漂亮,但身材非常好,小腰身扭啊扭的,稱為女郎應該是名至實歸了。
“先生,我們這裡的規矩是必須先買至少一百元的籌碼。”女郎笑嘻嘻地介紹道,語調緩慢,客氣中暗藏著傲慢。
“帶路啊。”孔南生故意皺起眉頭,擺出闊佬們慣有的不耐煩神情來。
“先生這邊請。”女郎有點吃不透了,趕緊在前面帶路。
孔南生先去帳房換了一百塊的籌碼,來到大廳裡四處看了一圈,這才發現大上海的賭場果然是不同凡響,賭客眾多,而且不象東臺的賭場只有牌九、搖寶和麻將,反以輪盤賭、梭哈、吃角子老虎等洋玩意兒為主,孔南生湊近去看了看,橫豎看不明白,很快便失去了興趣。還好,旁邊還有一個大廳,進去一看,裡面人更多了,而且全部都是“國粹”,稀里嘩啦作響的,正是自己所熟悉的骨牌和骰子。
孔南生首先來到“射寶”臺前,找了個空位坐下來。所謂“射寶”,雖然玩的也是押大小的把戲,但規則要比街頭巷尾的“青龍白虎搖”複雜得多。
賭檯上鋪著一塊印有各種點數的檯布,十一點到十七點為大,四十點到十點為小,而搖缸內的骰子竟多達三粒——這對孔南生的聽力來說無疑是種嚴峻的考驗。不過,這“射寶”的規則實在是太刺激了,押大或押小,自然還是以一本賠一利為輸贏;如果膽大押單點,可達一本賠五至十六倍;最令人心跳不已的還得數押“寶子”,如果三粒骰子點數完全一樣,押在“寶子”上的話就是一本賠一百二十倍了。孔南生當然明白,能押中“寶子”的機會,可能一個賭徒一生中也未必能碰上一次,還是老老實實玩會押一賠一吧,再說,也得先熟悉一下骰子和搖缸的聲音。
搖骰缸的是個年約二十的時髦女郎,留著垂肩長髮,臉上稍施粉黛,看上去清新宜人。孔南生覺得,這樣的女孩怎麼看都不象身懷絕技的高人,看來,這家大賭場這般顧客盈門,平時行事的路數肯定比較公正。再看搖缸,是一隻普通的白瓷盅,從聽聲的角度來說,還是比較理想的。孔南生試聽了三把,結果有二把是正確的,這讓他的信心大受影響。骰子雖然只增加了二粒,但難度卻增加了十倍都不止。
正式上場後的第一把,孔南生聽出是個十點小,但不敢多押,只押了一個籌碼,開出來中了個一賠一。第二把,聽出來是三十八點小,把手裡的二個籌碼押了上去,結果又中了,二賠四。第三把聽出來是十二點大,把四個籌碼押上去,又中了,四賠八。旁邊的賭客看他三押三中,都有些奇怪,連搖骰的女郎都對他刮目相看了。孔南生心裡雖然高興,但腦子裡突然清醒過來,若是這樣的賭法,贏錢當然沒問題,但引起了莊家的懷疑就麻煩了,不如見好就收,以後還能細水長流地多來幾次。
“運氣好,運氣好。”孔南生笑著向左右賭客說道。“不玩了,再押肯定要全部還掉了。”
“兄弟,走,一起去吃點東西再來玩。”有人拍了拍孔南生的肩膀。
孔南生扭頭一看,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正笑嘻嘻地望著自己。此人臉色稍黑,身量不高但相當結實,年紀大概在三十不到一點,看上去顯得比較老成。從臉相上看,這人有幾分文氣,應該是讀過不少書,但眉眼間卻又有一股英氣,特別是一對眼睛,大而有神,看起人來熱情中又有點咄咄逼人。他的臉比較長,特別是鼻樑和鼻翼部分特別肥壯,使人極易聯想起一匹精力充沛的戰馬來。總的來說,他似乎是林子豪和梁中昌的混合體,揉合了他們二個人的大部分特點。
“吃東西?”孔南生不解地問。
“兄弟是第一次來吧?”馬臉青年笑問道。“還不知道這裡有‘三白’的規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