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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旅途1

她驀然仰起臉。

那古老的壁鐘敲了四下,每一下都敲到她內心深處,兩行淚珠淌下來,膝蓋在霍霍發痛,脊椎神經一陣一陣地往上抽動。朋友們圍在四周,搓著手,想安慰她幾句,但是,一想到一切安慰都不能發生效果時,嘴巴就自然合住了。

她重新低下頭,雙手緊緊地握在胸前,囁嚅地禱告著,身上的肌肉因激動而顫抖,她似乎聽到一個平安的聲音,也似乎聞到一種平安的氣息。

醫生從手術間走出來。

“大夫!”朋友們迎上去喊。

醫生看了一下他們,又看了一下跪在長椅旁邊的病人的年輕妻子。

“你們為什麼不早點送來呢?”醫生憤怒地叫,推開大家,匆匆跑向另一個房間。

妻子大聲哭泣了,朋友們又回到她身旁,每個人的臉色都很蒼白。

醫生帶著幾個助手又跑回手術間。

鐘敲了五下。

“起來坐坐吧!”朋友們勸她說。

她已跪了四個小時,雙膝痛得像被利斧從當中砍斷似的,只是,她不肯起來,她咬牙忍受著,希望能分擔一點丈夫的痛苦。

手術室的綠燈亮了。

“大夫!”大家衝上去圍住醫生。

“一切良好,”醫生擦擦額角的汗,“不過,我希望和各位談談。”

好訊息撥開妻子心頭的雲霧,她被朋友們扶起來。

醫生房間的門,從裡面扣著,在外面是聽不到什麼的,隔著細紗窗簾,只隱約看見醫生嚴肅地比劃著手勢,彷彿是解釋一個重要的問題。年輕妻子幾乎閉著眼睛,最後,緩緩地雙手捂住面孔。

年輕妻子留下來照料開刀後的丈夫,朋友們要先回去了,在送他們走的時候,她報給他們一個感激的和勇敢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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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2

一個萬里無雲的下午。

國鈞把飯碗一推,抹抹嘴,就一溜煙跑回宿舍,第一件事是飛快地刷起牙來,白沫噴到鼻孔裡,他不得不連打兩個噴嚏。漱過口,他又刷第二遍,接著洗臉,刮鬍子,一條長長的傷口流出鮮血。他穿好衣服,打上領帶,在鏡子前面仔細端詳了一會,又梳了梳頭髮,把皮鞋擦亮。然後,從抽屜裡摸出乒乓球拍子,興興頭頭地,向飯廳走去——他本來是要跑的,為了表示鎮靜,才故意安步當車,但他的心已經飛了。

燕君和幾位女同事並肩走出來,女孩子們都是細嚼慢嚥的,她們剛剛吃完。

“方小姐,”國鈞說,竭力做得非常自然,“打乒乓球呀!”

“我還要洗手。”燕君說。

“我等你。”國鈞跟在背後。

“奇怪,為什麼不邀我們打?”一個女同事朝著他大聲嚷。

“你肯賞臉嗎?”

“賣你的什麼貧嘴!”

燕君回到房間,國鈞在走廊上踱著,用乒乓球拍無聊地擊著掌心,腿都站酸了,看看錶,已等了半個小時。女同事們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都給他一個鬼臉,他想抽紙菸,又害怕嘴裡有煙味。

好容易,燕君慢慢地走出來,國鈞伸手試探著想挽她,被燕君一甩,只好搭訕著縮回。

到了空無一人的遊藝室,燕君停住腳。

“走呀!”國鈞說。

“不是打乒乓球嗎?”燕君裝糊塗說。

“大慈大悲的小姐,”國鈞跺腳說,“饒了我吧!”

燕君笑了,轉身從後門穿出去。後門外有一片幽靜的竹林,斜陽稀疏地漏到地上,兩隻麻雀追逐著在枝頭上飛。他們踏著落葉,走了一段路,找到一條石凳,燕君坐下來,國鈞也坐下來,把手臂繞到她背後,溫柔地抱住她的細腰,兩個人的鬢角摩擦著。

“答應我,燕君!”國鈞哀求說。

“答應什麼呀?”

國鈞一條腿跪下去。

兩人的愛戀已非一日了,從燕君踏入這個學校教書那天起,她那光鑑照人的豔麗,就抓住所有男同事們的心,經過一番艱苦競爭,國鈞才慢慢佔到優勢。燕君很喜歡打乒乓球,國鈞也很喜歡打乒乓球,兩人經常在遊藝室對壘到華燈初上。最初,他們是認真地打;逐漸地,他們邊打邊談;後來,打乒乓球竟成了約會的藉口。燕君這個從患難中長大的北國女孩子,她選上國鈞,不是偶然的,她每逢看到他那蘊藏著堅毅意志,像軍艦鍋爐似的胸脯,心就怦怦亂跳。不過,她瞞著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