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訊息對於小孩兒來說,真是不好。
琴白的一處魂魄,在哪兒不好,偏偏在守衛森嚴的皇宮之中。
仲夏時節,宮裡有些悶熱。畢竟是三面環山的京城,朱棣有些想念北方的風了。
他只記得他生於戰火,出生平凡,在皇子中資質平平,母妃不詳,無人照看,只有戰場能讓他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直到他遇到了道衍。
似乎就是從道衍笑著說送他一頂白帽子的那天開始,記憶都變得很混亂了。大哥的死,侄子的失蹤,他從北向南,脅迫了親兄弟,擁有了朵顏三騎,殺了許多人,賞了許多人。
還有方孝孺,他本來答應道衍不殺他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他記得他殘酷地行刑,方孝孺凜然地回答:“忠臣赤子之肉,有何不甘?”
這段記憶清晰得都讓他懷疑是不是他真的經歷過這件事。他好像逐漸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只有不斷地批奏章來麻痺自己。
他有好幾次去見道衍,看那傢伙假寐在榻上的樣子,他終於知道方孝孺的事最終讓他失去了這個朋友。
朱棣揉揉眉心,在摺子上寫下了最後一筆。
宮中守衛森嚴,行走自然不便,兩人商議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將顧雲夢扮作宮人。
琴白法力尚未恢復,只能附在一根髮帶上,由顧雲夢帶入宮中。
“我們到底去哪兒?”宮中守衛森嚴,顧雲夢一路擔驚受怕,加上服飾繁瑣,已經熱出了一身汗,話裡自然帶了點火氣。
“東邊……不、西邊!”絲帶傳出尖尖的聲音回答道,“去花園轉轉!我剛看到一朵好花!”
“什麼叫一朵好花?”
“就是一朵好看的花!”琴白嫌棄道,“你連這個都不懂嗎?”
顧雲夢語塞,但由著琴白這樣隨性,萬一在宮中暴露了身份,豈不是要大難臨頭:“我們先去找你的魂魄,再去找花好不好?”
“天地萬物皆有靈氣,一朵好花非常重要。”琴白堅持道。
“顧雲夢,花很重要!”琴白見他沒有反應,再三強調。
小孩兒只能硬著頭皮折返,匆匆往花園的方向走去。
這時迴廊裡的公公叫道:“皇上駕到——”
☆、008
008
顧雲夢來不及迴避,就近鑽到假山身後把自己藏了起來。
琴白施了一個小結界術把他倆的聲音對外隔絕了:“他聽不到我們講話的,你放心。”
這時朱棣的腳步聲逼近,他是習武之人,步履穩健,身形挺拔。顧雲夢偷偷從假山縫裡看過去,只見那位九五至尊眉宇之間有些淡淡的哀愁,雙目無神地望著不知哪裡。生機勃勃的御花園裡,竟生出一股淒涼的味道。
“小顧!”琴白突然叫了一聲,緊接著,聲音就變得極其虛弱,“好難受……”
“怎麼了?”顧雲夢問,琴白一聲不吭,讓他覺得有點擔心,便伸手摸了一下發帶,竟然燙得他渾身抖了一下。
“什麼人?”朱棣瞄著顧雲夢,像看待一隻獵物。
這小公公雙眼含淚、瑟瑟發抖,見著朱棣跟嚇傻了一般,也不知道避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陛下,反而成功地勾起了皇上心裡剛剛因為方孝孺而產生的一絲惻隱。
“叫什麼名字?”朱棣把他放下,雙手背起,虎著臉問道。
草民顧雲夢!顧雲夢簡直是用搶答的,結果雖然琴白不知為何變得奄奄一息,他的法術還是在正常運作。
朱棣看著顧雲夢張口急急地說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心想原來是個啞巴,估摸著是家裡花了銀子才送進宮來,怕被自己發現了責罰才躲著。
顧雲夢嚇得直哆嗦,趕緊跪下不停磕頭。
朱棣想了想,突然說了聲:“罷了,明天過來武英殿伺候吧。”其實殺人也沒多少意思,賞一個,罰一個,都是樣子而已。平頭百姓的,能過就過吧。一個啞巴,不識字的啞巴,正是他所需要的,能為他分擔點心事的人。
顧雲夢趕緊繼續磕頭謝恩,懵懵懂懂地恭送了聖駕。
等顧雲夢溜回了醫館,琴白才悠悠轉醒。當時他燙得嚇人,是直接被顧雲夢從頭上摘下來扔在水盆裡搓圓捏扁地洗了一通,水裡白氣兒滋滋地冒,琴白這才恢復了意識。
小孩兒沒發現這些,他只顧著給琴白加冷水,冷水和許多的冷水,然後洗洗搓搓洗洗搓搓。
琴白剛回過神,正是虛弱的時候,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