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寧採臣本能地想勸阻,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另外一句,“這樣也好。我儘量押送著輜重慢點趕路。等韓重贇見到了你的信之時,再想追趕已經來不及!”
“叫他念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不要追。”寧子明咬了咬牙,輕輕搖頭,“我肯定會回來,只要沒死在塞外。我現在的樣子,落到其他節度使手裡,下場未必如留在武勝軍好!”
“嗯!”寧採臣用力點頭,然後用極低的聲音提議,“你,你其實可以……”
話說到一半兒,他又將其咽回了肚子裡邊。然後低聲嘆了口氣,開始幫助自己的義子收拾行裝。
“不必弄得太麻煩。有三到四天的乾糧,幾吊銅錢就足夠了。我的行裝越簡單,越不會引人注目!”寧子明與他之間,早就形成了一種默契。快步跟過來,一道開始忙活。
“嗯!”寧採臣又點了下頭,開啟自己的隨身行囊,從裡邊掏出兩枚嬰兒拳頭大小的金錠,丟進專門給寧子明準備的包裹裡頭。
他不認為寧子明現在去塞外是個正確選擇。然而,他卻沒有理由出言勸阻。在他讀過的書中,孝乃天倫大道,信乃立身之本。如果一個人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落難都不肯施以援手,這廝就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更甭指望他對周圍的親朋有半點回報。如果一個人動輒把曾經許下的承諾當作身後風,這廝同樣是衣冠禽獸,不值得自己為他圖謀。
所以,寧二當家現在所能做的,便是儘量讓義子的行囊豐厚一些。儘量讓義子走得更安心,更無牽無掛。
“二叔,您這是幹什麼?”寧子明眼尖,敏銳地發現了黃金的光澤,伸出手,準備把自家義父的養老錢從包裹裡拿出來。
“窮家富路!”這次,寧採臣卻沒有再由著他的性子施為。而是迅速抬起胳膊,將他的手臂隔開,“你聽我的,契丹人剛剛立國,政令暫時無法統一。耶律阮這個皇帝,有時候未必能管得了地方土酋。你多帶些金銀,一則自己路上手頭會寬裕些,二來,倘若遇到麻煩,也能拿金子買路。只要碰到的不是皮室軍,沒人會對你太認真!”
“嗯!”寧子明低低的答應了一聲,被隔在半空中的手臂,再也使不出星點兒力氣。
對方的心意他明白,對方捨不得他離開,更捨不得他去冒險。對方雖然沒有明說,但自打他確定姓氏為寧時,就已經把他當成了親生骨肉。而他,如果真的有選擇的話,也願意做一個山大王的孩子,而不是前朝二皇子!
父子兩個誰都不再說話,默契地相互配合著,以最快速度將行裝收治完整。片刻之後,寧採臣傳下令去,宣佈自己身體不適,今天輜重營就於原地休息,明天一早再繼續趕路。寧子明則換了身信差的行頭,騎了一匹戰馬,用另外一匹戰馬馱著包裹,悄悄從後門離開了臨時軍營。
澤潞兩地的土匪已經被剿得差不多了,一些曾經為禍地方的豪強,也不得不暫時收斂,以免引火燒身。所以短時間內即便是一個人趕路,寧子明也不太可能遭遇什麼麻煩。更何況經歷了小半年的戰場磨礪,他身上已經隱隱透出一股子殺氣。尋常地痞無賴見到後,躲還躲不及,又怎麼可能上前自討苦吃?
丘陵地帶的道路都是牧羊人和行商用腳踩出來的,即便是不挑道路的漠北馬,也很難跑得太快。而出了山區後雖然有官道,卻也年久失修,到處都是被雨水或者山風製造出來的陷阱。馬蹄稍不留神踩進去,就會被別得筋斷骨折。
寧子明先是用小跑的方式,堅持了半個時辰。然後找了條山溪,給兩匹坐騎喂水,喂隨身攜帶的黑豆,補充體力。當兩匹坐騎吃完黑豆,開始自行在河邊溼潤出尋找剛剛冒出芽來的青草解饞時,他也停下來吃了些乾糧。然後將信使的行頭收好,將自己重新打扮成走親戚的富戶子弟模樣,繼續策馬趕路。
又跨過了兩條不太寬的河溝之後,他來到了一處廢棄多年的堡寨。堡寨的牆修得很高,卻沒有馬臉、箭樓、護牆溝等關鍵設施。所以這樣的堡寨,註定無法於臨近太行山的位置存在太久。土匪們很容易就能將雲梯搭在寨牆上,然後用羽箭阻斷雲梯附近的莊丁,掩護死士翻牆而入……
“嗷——嗚!”正當寧子明檢視堡寨的防守缺陷的時候,一小群覓食的野狼,嚎叫著從寨牆豁口處竄了出來,在戰馬的側後方擺開攻擊陣形。
兩匹戰馬被嚇得魂飛魄散,拼命邁開四蹄,試圖擺脫狼群的攻擊。寧子明則迅速從馬鞍橋下抽出兩把短斧子,抄在手裡,同時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判斷頭狼的位置。他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毫無還手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