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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馬每文喝了幾口後,就跑進洗手間,嘔吐起來。陳青跟過去,輕輕捶著他的背,說,最近你老是吐,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吧。馬每文因嘔吐而氣促,臉也憋得青紫,他握了一下妻子的手,安慰道,別擔心,沒事的。馬每文那隻冰涼的手就像一隻鐵錨,牢牢地拴住了她這條剛經歷過風浪顛簸的船。那個夜晚,馬每文把抽屜中的旅行票據取出,撕碎,丟在垃圾桶裡。他們雖然還睡在各自的臥室,但是不約而同把門開啟了。於是,在那個夜晚,馬每文聽見了妻子的咳嗽,而陳青聽見了丈夫在床上輾轉反側的聲音。

他們的衣服又可以放進一個洗衣桶裡了。當陳青看到丈夫的牛仔褲和自己的水紅色棉絨衫攪和在一起,在籠罩著銀白色泡沫的水面下若隱若現地互相搓洗和觸控的時候,她覺得它們就是一雙戲水的鴛鴦。週末的傍晚,馬每文歸家時,又開始為她帶一束鮮花了。不過帶回的不是百合和玫瑰了,而是象牙白色的馬蹄蓮。它們張著嘴,想要說話的樣子。

陳大柱的屍體火化後,陳青和馬每文將父親的骨灰存放在殯儀館裡。陳墨和張紅沒來參加祭奠儀式,按嫂子張紅的說法,這種人的骨灰應該撒在糞池裡漚肥。陳墨本來答應去殯儀館的,那天他剛好休班,可是在這之前的一天他在開取信筒時,發現了一隻用過的安全套,他嫌晦氣,第二天便用被子矇住頭,昏睡了一天,堅決不出門。如今有一些賊和無賴,喜歡拿信筒當垃圾桶和出氣筒。賊偷了錢包,將錢竊為己有後,習慣把夾在裡面的各類證件投進信筒。所以隔三差五,郵局就得將收到的證件轉交給派出所,由他們登記後尋找失主。除了賊,一些地痞窮極無聊時,把菸蒂、碎玻璃碴、廢舊的輸液管、治療性病的小廣告、會議的代表證、臭鞋墊、剃鬚刀片、黃色碟片等投進去,郵遞員在這時候就成了垃圾清掃員。陳白和陳黃倒是來了,但陳黃不是為哀悼來的。她那天特意穿了件紅棉襖,見著父親的骨灰盒,她三步兩步奔過去,掀開蓋,“呸——”地一聲往骨灰上吐了一口痰,拂袖而去。她與蔣八兩同居時,不再生長鬍須了;可殺人案一出,蔣八兩離開了她以後,鬍鬚又像春回大地的青草一樣,毛茸茸地長出來了。陳白進了殯儀館後一直蹙著眉,待陳黃離去後,他對馬每文說:姐夫,你是市人大代表,聽說過重金屬汙染嗎?我們在實驗室每天做化學試驗,產生的廢液最後都排到哪裡去了?就是從我們城市穿過的河流啊!市民每天喝這條河的水,有好嗎?!我的導師也是市人大代表,他怎麼不去反映重金屬汙染的事情?寒市這幾年的癌症發病率一年比一年高,一定與這有關!我要是博士畢業後留不了校,我就把這個事件向報紙公開!馬每文說,這個推斷是要有科學依據的,不可貿然下論斷。再說了,能引起市民恐慌的訊息,報紙是不會輕易登載的。陳白唇角抽搐著,眼淚流了下來,他衝陳青嚷著:你們辦的報紙就是紙老虎,真正有深度的報道不做,只盯著無聊的殺人案不放,我看它就是一堆擦屁股的手紙!陳白撇下陳青和馬每文,也走了。他走的時候擤了一把鼻涕,這把鼻涕恰好甩在陳大柱的骨灰上。所以陳師傅的骨灰裡,附著女兒的一口痰和兒子的一把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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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三地晚餐(30)

除夕夜,陳師母心臟病突發,未等她的案子有個說法,就離開了人世。據與陳師母同一監室的女犯人回憶,從那天中午開始,陳師母就一直站在門口,聽著外面不絕於耳的爆竹聲,用獨臂舞來舞去的。她說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手那麼靈巧,簡直就是一個演皮影戲的老藝人的手,它帶來的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場戲劇。她忽而將胳膊舉過頭頂,手一抹一抹地,好像攥著團抹布在擦拭燈罩;忽而又把手平伸出去,左右搖晃著,好像握著雞毛撣子彈拭灰塵。再過一會兒,她彎下腰,手臂如槳一樣一下一下蕩著,似是在掃地。總之,在那幾個小時的時光中,她激情澎湃地用獨臂象徵性地完成了除塵、包餃子、切菜、刷鍋、炒菜、放桌子、搬椅子、擺筷子、倒酒、夾菜、洗盤子的一系列活計。做完這一切,天色已昏,她似乎已忙完了年,神情怡然地吁了一口長氣,像棵枯樹一樣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她的身子雖然一動不動了,但她的那隻惟一的手最後還是微微晃了晃,好像她臨走時要幫助家人把窗簾拉上,給他們一個黑夜中的美夢似的,這也是她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的姿勢了。

陳青得到母親猝死的訊息時,正在熨丈夫的一條褲子。她接過報喪的電話後昏倒在地。馬每文的褲子被持續升溫的電熨斗烙出了個大窟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