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樘在看她,緩緩轉頭,再次隻手拿起那杯茶,道:“皇上,先喝口茶休息一下吧,微臣親手沏的。”
朱祐樘點點頭接過,望著她一身鮮衣,時光彷彿回到了往昔,他們仍是都俞吁咈的君臣關係,歡如平生。
如果她不是這副賽雪欺霜的表情。
他輕抿了口,李慕兒扯了扯嘴角道:“微臣不能為皇上磨墨寫字了,只能勉強沏杯熱茶。”
茶水微燙,朱祐樘舌尖瞬間有些麻麻的感覺。
李慕兒趁他喝茶,順勢拿起桌上的那本奏章開始審閱。
果然,是請表早建儲君的,她輕輕念道:“邦本不搖,皇圖彌固……英國公一字一句為國為民,皇上為何不肯允之?”
朱祐樘放下了茶杯,還是沒有說話。
李慕兒只好繼續勸說:“皇上,小皇子是嫡出,又是長子,無論是依國法律例,還是講情義禮教,都配得上東宮主位……”
“瑩中,”朱祐樘突然打斷了她,“你恨不恨朕?”
恨?
李慕兒垂下眉眼,又自問了一遍:
你恨不恨他?
是不恨的吧?否則為何會這樣輕易地跟著他回宮了,又乖順地待了這麼久?
是恨的吧?否則為何會沒日沒夜想他念他,真正見了他,卻只想躲開呢?
她使勁晃了晃腦袋,告訴自己不要想那麼多,今日好不容易下了決心過來,便把該說的話,大大方方說了才好。
“我不敢恨任何人,也談不上恨不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再執迷於過去也無濟於事。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們把這茬翻篇吧。繼續陷在泥潭裡,只會讓關心我們的人陪著我們痛苦罷了。”
朱祐樘驚喜。
卻更加內疚,沒想到最後跨出這一步的人,還是她。
沒想到這丫頭,原來從來沒有變過。即便手上沾滿了鮮血,即使不能再同從前一樣活潑開朗,可天性善良,又豈會變?
沒想到她居然還來為他和皇后的孩子求得太子之位。
真不知該說她什麼好。
可是氣氛終於得以緩和,他當然得抓住機會。
凝視著她點了點頭,“好,朕什麼都依你。”
李慕兒沒有躲開他的注視。
她其實多少害怕這樣的注視啊。
她就是死在他這樣溫柔的眼神裡的啊。
朱祐樘卻還卑鄙地彎起了好看的嘴角。
李慕兒慌慌張張移開了眼,“聽說小皇子這麼大了,連名字都還沒取?”
“嗯。朕想不好。”
想不好,是因為重視吧?
李慕兒在心裡吁了口氣,突然想起她那剛出世的女兒,也未曾取名。
“可不可以由我來取?”
她輕輕地問出。
“好,朕什麼都依你。”
他的聲音如同殿外湛藍如洗的天空,溫暖宜人的陽光。
李慕兒極力回憶著當初偷看到他寫過的名字,越回憶心就越痛,那一個個女孩子的名字跳入腦海,揮之不去。
她拼命忍住,咬了咬嘴唇道:“厚德載物,照耀天下,便叫厚照吧。”
“厚照,朱厚照……”朱祐樘放在口中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十分滿意,含笑道,“好,就依你。朕這就下旨,冊立東宮。”
☆、第一六零章 何以解憂
李慕兒不置可否,他便又道:“那朕再下一道聖旨,冊封你為妃。”
李慕兒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震驚望向他。
他竟似早有準備,在案上翻出一卷黃帛。
上面赫然寫著:女學士沈氏!
李慕兒冷笑,一把奪了過來。
“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這個名分?”
“不,朕不是這個意思……”
朱祐樘解釋的話還未說出口,黃絹已被她催動內力,狠狠擲向了火盆。
火花四濺,青煙飄起。
那一紙聖眷,最終化為了一團火焰。
朱祐樘不知哪裡生起的一股怒意,亦冷下了臉,“杬兒結婚的那晚,你身穿紅衣,是朕親自掀了你的紅蓋頭。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這一生,你都是朕的女人,永遠都別想再逃出宮去!”
他從不曾有這樣發怒的模樣,這樣激烈的言辭。可此言一出,李慕兒反而平靜了下來。
“皇上,如果你能早些對我說這些話,如果當初我求著你對我說那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