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年大概也是什麼富戶出身的,比十二少爺還豪奢,十二少爺對他言聽計從,保不準就是那個青年,從十二少爺那裡,騙走了塢堡的地圖!”
兔死狐悲,他們都為趙翌之的冤屈鳴不平,見到有機會離開,聽說還是大名鼎鼎的懷慶侯府的人,他們經過一夜輾轉反思的猶豫,終於也下定了決心。畢竟,誰知道下一個被誣陷被虐待的,會不會是他們呢?
趙翌之的弟弟正在給他上藥,趙翌之搖頭苦笑道:“我們這些庶子,根本不可能接觸到塢堡圖的。”
他垂下頭,因虛弱而少言寡語。
他們不被視作真正的家中人,怎麼可能有塢堡輿圖。大概父親也是知道,真正被騙走了輿圖的人,應該是十二少爺,但十二少爺是嫡子,不能揹負這種汙名,於是就由他這個庶子來頂罪。
被族中人當叛徒折辱虐待,並不是讓他心寒的根由。不被親生父親放在心上,不被家人當做人看,才是他想要與趙家斷絕關係的原因。
反正他們一生無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像十二少爺那樣有推舉為官的機會,還不如出來闖蕩一番。
謝令鳶點點頭,放下馬車車簾,跳下車,望著天空輕輕嘆氣。
她想到自己剛成為德妃的時候,與妹妹謝令祺關係不睦。其實也是嫡庶有別的觀念,她的前身,看不起謝令祺的母親喬彤雲,才會鬧得姐妹反目。
而今想來,這些庶出的子女因出身緣故而出頭無望,和困守在宮裡的妃嬪們似乎也別無二致。
都是被掐死了的人生。
…………………
謝令鳶帶著趙家的幾個人一起上路,兩天之後,他們就出了樂平郡的地界,來到了長陵郡。
這裡地勢比樂平還要險峻,有黃河支流經過,雖然地方貧瘠,千年來卻出過不少詩書大族,許多數得上名號的世家,郡望都在這裡。
然而進了長陵地界不久後,他們就聽說了一件事。
——長陵地方豪族,長陵周氏,被一夥兒流民搶了……
“又搶了?!”
謝令鳶歎為觀止,她用了“又”。
趙家幾個人的臉上五彩斑斕,對此心情複雜。
這些豪族家裡,可不是什麼路邊客棧,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他們有莊園作坊,也有塢堡私兵。
搶了長陵周氏的那夥流民,會和搶樂平趙氏的是同一群人嗎?
若是同一群人,那應該真的是一夥兒訓練有素的流民。
但他們是和豪族有仇嗎?謝令鳶不禁猜測起來了。
唔……應該是有仇的吧,畢竟不少地方豪族害得平民失去賴以為生的土地,只能寄居在他們之下當個佃戶。
而這些豪族也不見得慷慨,朝廷逢了戰亂,需要向他們徵集糧草時,他們往往以此交涉,要求軍中謀取職務,管理後勤輜重,或者掛帥邀功,以對武將勳貴們形成鉗制和威脅。所以諸如懷慶侯、方家之類,哪怕掌兵權,也不愛得罪他們。
也大概只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流民們,敢如此堂而皇之與豪族作對了。
“那會是一夥兒什麼樣的流民呢?”
又過了半個月,天氣轉入了秋老虎,謝令鳶走到了下一個地方,青山郡,聽當地人說,這裡的青山李氏又被搶了。
謝令鳶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問路邊茶棚的人。
“沒見過,”茶棚裡的老闆搖搖頭:“據說李家的家兵跟那夥兒流民交了幾次手,那個為首的年輕人,長相倒還挺標緻的,挺白的……哦哦對了!想起來了!”
“那個流民頭頭,他說他叫,柳不辭!”
“這裡的人都聽說過他,柳不辭,他專搶那些大族,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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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安郡的山地裡,樹枝隨著呼嘯山風而婆娑搖曳。
蕭懷瑾騎在馬上,摘下斗篷上的風帽,回頭望著隊伍後面浩浩蕩蕩的牛車隊伍。
一路行來,他的流民隊伍已經有了近千人,雖然還不敢跟那些世族豪強正面交鋒,但幾次遊擊打下來,搶的糧草數目也頗為可觀了。
去歲重陽逢霜降,朝中做好了來年與北地諸國開戰的準備,向世家調撥糧草,卻頻頻遇阻;今年陳留王內亂,北方部伍的糧草輜重,依舊是一路告急。
糧草問題,會直接影響前線的損失乃至成敗。
而這些從世家豪族手裡搶來的糧草,可以解北地不少部伍的燃眉之急。
來自北方的風徐徐吹來,夾帶了秋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