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開了燈,起床裹了厚睡袍,過去開了門。
兩人對視一眼,這是自週三之後的首次見面。陳池看不出什麼來,至少不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家中吵架就立即像個無人搭理的空面袋子似地積上灰,軟塌塌褶著頹唐了。他臉面清爽,黑衣黑褲,一點都不邋遢,修身剪裁的黑襯衫包裹出濃濃的精壯男人氣質,在燈光下還愈發挺拔幹練,腳上踩了一雙黑襪子,又在英朗之外多顯了幾分居家的閒雅。
許霜降側身讓到一旁。
“……”陳池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半晌道,“明天事情多,我要很早上班去,衣服先要拿好。”
許霜降微微點頭,待他進來,她閃身出去,到廚房間倒了一杯水。
陳池回頭望著她的背影,也沒出聲。
廚房窗外,遠處那塊巨幅的廣告牌依然明亮耀眼。許霜降捧著杯子,模模糊糊地在回想,這一家的廣告位似乎佔了很久,怎麼老不見撤換,不知她還會不會見到新圖樣。她聽到櫃門關上的聲音,並不急於回房,抬起杯子吹了吹,小心地喝了兩口。
玻璃窗映出她的上半身,細繩髮圈鬆垮垮地在頸後攏住了頭髮,睡覺前忘了取,沾了枕頭便有好幾撮拱起或散脫,鬆鬆亂亂地,粉色睡袍肩膀上也掉了幾根長髮,扭扭曲曲地巴著毛纖維,瞧起來十分明顯。
許霜降面無表情地對著玻璃窗掃了兩眼,慢吞吞將剩餘的白開水倒進水槽,又將杯子沖洗後放好,這才熄了廚房的燈。
陳池站在小書房門口,瞅著她經過,開腔道:“我星期三要出差,去義大利,再下個星期五回來。”
“嗯。”許霜降停了停。
“爸媽還好吧?”
“還好。”
許霜降走進臥室,頭也不回,反手將門闔上了。她以前的習慣是,陳池自行翻了衣櫃,她會不放心跟過去再將衣櫃理一理。陳池媽媽說的,他總是不那麼細緻,於是許霜降便像小尾巴似地,綴在他身後,將他動過的地方再東摸西摸一遍,替他細緻。
現在她在原地定定站著,什麼都沒做。
一門之隔,也是一片寂靜。
正是夜裡眠臥時刻。
許霜降挪動雙腳,回床上去睡。
第526章 指尖回憶
陳池出差的前夜,許霜降去看了一場電影,正好把最近檔期裡的新電影都看全了。
差不多夜裡十點的老時間,她回家了。
小書房的門大開著,陳池將行李箱鋪在地上,摺疊床上放了檔案袋,書桌上擺開了手機、名片、鑰匙等一堆小零碎。
他蹲著整理行李,許霜降經過,側頭瞧一眼,進臥室取了睡衣洗漱。
待她洗完撩著溼頭髮出來,陳池似乎還沒好。許霜降是個很有公德的人,她沒有關上臥室門先行睡覺,而是把門仍舊開啟著,自己取了吹風機,坐在床沿,嗚嗚地吹頭髮。
陳池果然進進出出跑了兩趟,聽聲音是開啟衣櫃找衣服。許霜降沒有瞅一眼,面對著窗戶,只管一縷一縷地細細吹頭髮。
耳後吹得暖燙,她關了吹風機,瞬間就清靜不少。
“車鑰匙放在這裡。”陳池拉開他那側的床頭櫃。
許霜降聞聲下意識扭頭,也沒什麼表示,再扭回來,捻起睡衣上掉落的一根長頭髮。
“不要再遮蔽我,不然有事不能及時通知。”陳池停了一停,問道,“要我帶點什麼回來嗎?”
“不用。”
陳池隔著床,望著許霜降的後背,站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這晚,他們就說過這麼些話。
第二天,他們差不多時候起床,一前一後各自安靜洗漱,許霜降比陳池先出門,也沒什麼話,仍當平常日子上班。晚上回來,一屋子的冷寂,她默默地給自己做了一頓新鮮飯,吃過飽飯後,從收拾廚房起,將屋裡所有的角落都做了個深度清潔。同時也洗衣服,將陳池留下的幾件髒襯衫都洗了。
許霜降搓著陳池的衣領,垂眸盯著那淡淡漬痕,想到以前她會把手伸到陳池脖頸後,粗暴地揉一揉,再扯一把他的發茬,嘀嘀咕咕吐槽外頭理髮師的水平,威脅陳池下一回等他頭髮蓄長了,她親自來操刀。滿手肥皂沫裡,她捏著陳池的衣領,只剩布料和表面活性劑的涼滑,指尖無論如何都記不起曾經溫熱的觸控感,眼淚就沒有徵兆地流下來。
有人邊做家務邊哭,做到半夜三更,揪著髒抹布抱膝坐在地上放聲抽噎的嗎?
許霜降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