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響,可是語氣卻咄咄逼人。“我父王是什麼樣的人,我非常清楚,他隱匿世間多年都沒出過意外,陪天子祭一次山,卻出了意外?”
盧植啞口無言。
“好吧,就算是我父王意外,怪不得別人,那我想問一下盧公,太后又是怎麼死的?難道也是意外?”
盧植皺起了眉,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劉修,忽然覺得有些陌生。這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學生嗎,他怎麼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寶刀,散發出逼人的寒意,刀雖然還沒有近體,但那股殺意卻侵入了人的面板,讓人不寒而慄。
“殿下擁重兵,滯留在城外不前,就是在想這些問題嗎?”盧植沉下了臉,再次挺直了腰桿,聲音有些嚴厲起來。
“不,我只是在這裡回憶先帝。”劉修根本不看盧植一眼,慢慢的向前走去,聲音空洞飄忽,彷彿是從十多年前飄來。“當年,我就是在這裡遇到先帝的,我在想,先帝如果遇到這個情況,他會怎麼辦。他是會以親情為重,還是以江山為重。先生,你是先帝任命的四個顧命大臣之一,你覺得先帝會怎麼做?”
盧植無言以對。他有些後悔,他之所以來,是覺得自己有把握說服劉修,不敢說讓他和天子盡釋前嫌,至少可以讓劉修跟著他進宮,儘快和天子見面,坐下來商談。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真不是做說客的材料,劉修一開口,就讓他不知道怎麼應對。劉修提起孝靈帝,提起顧命大臣,讓他想起了孝靈帝臨終前對他的殷切希望。可是今天,要和他輔佐的天子決個生死的,卻正是他的弟子。
“我對不起先帝。”盧植長嘆了一聲:“我辜負了他的希望,沒能盡到顧命大臣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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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勝劵在握
“這個嘛,我不敢置喙,盧公的功過,將來自會有後人評說,百年之後,見先帝於地下,想必先帝也會有他的看法。”劉修淡淡的說道:“不過,那些太久,我等不及,我現在就要個說法。盧公如果能滿足我這個要求,進城也好,進宮也罷,我一一遵從,可是如果不能滿足我這個要求,那還請盧公原諒,我要按我的法子來。”
“你什麼法子?”盧植真的生氣了,厲聲喝道。
“很簡單,討回公道。”劉修轉過頭,側著身子,看著憤怒的盧植:“為此,不惜一切代價,玉石俱焚。”
盧植的腦子嗡的一聲,眼前有些發花,頭暈目眩,身子晃了兩晃,向後退了一步,靠著欄杆,才勉強站穩。他指著劉修,氣得結結巴巴:“你你身為臣子,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要和誰玉石俱焚,是天子嗎?蒼天啦,枉我盧植號稱儒者,居然教出這樣大逆不道的弟子。劉修,你的心裡難道連一點綱常也沒有嗎?啊?!”
“什麼綱常?”劉修不為所動,眉頭緊鎖,彷彿在沉思:“盧公所說的,莫非是董仲舒的三綱五常?”
“原來你還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不信。”劉修擺擺手,像是拂去一抹灰塵。“對那個閉門造車的大儒,我沒什麼好感。他的學說,我也沒什麼興趣,什麼三綱五常,什麼天人感應。我呸!”
劉修說著,還唾了一口唾沫,把對董仲舒的不屑表現得淋漓盡致。
“你你竟然如此蔑視先賢?”盧植真的快氣瘋了。提高了聲音怒吼道:“你的心裡,還有敬畏的東西嗎?”
“有!”劉修應聲答道:“公道。”
“公道,什麼是公道。哪裡有公道?”
“公道在人心。”劉修不假思索:“公道就是以直報怨。”他突然笑了一聲:“這是孔聖人的話,盧公想必不會說是胡言亂語吧?”
“哼,孔聖人可不止說過這一句,孔聖人還說過事君以忠,你怎麼不記得?”盧植冷笑一聲,要論起儒學經典,劉修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他引經據典,滔滔不絕。不過劉修並不在意,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直到盧植覺得有些無趣,訕訕的停下,劉修才淡淡的說道:“盧公不愧是天下儒宗,只可惜,我資質不夠。那麼高深的道理我理解不了。我只相信一句話,一輩子的父子,一時的君臣。君待臣以禮,臣才能事君以忠。他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
“什麼初一、十五?”盧植莫名其妙。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劉修也懶得解釋,揮了揮手:“先生,那些大道理如果真有用,麻煩你先去給陛下講,我要的只是一個不那麼荒謬的解釋。他能給我,那我自然沒有話說,如果不能給,我就自己去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