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走到劉修身邊,依著他坐下,將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肩上。手指摩挲著光滑的錦衣,抹平上面的皺褶,目光隨意一掃,突然發現劉修的鬢邊居然有一莖白髮。她吃了一驚,仔細再看,這才發現根本不是一莖這麼簡單。
她愣住了,一股悲傷湧上心頭。她不知道劉修是什麼時候開始生出白髮的,作為妻子,她居然沒有發現這一點,實在是失職。她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劉修,驀然發現,劉修的背居然也有些駝。這個發現讓長公主震驚異常,劉修今年才三十二歲,又是一個武技高強的武人,可謂是正當壯年,怎麼會有白髮,還駝了背?
“姊姊?”王楚見長公主神sè有異,連忙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長公主一手擦著眼角的淚水,一手指著劉修的鬢角示意王楚看。王楚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長公主傷心的原因,不僅也有些黯然。
劉修的心神全在那些字畫上,沒有注意到長公主和王楚的傷感,他像一座石像,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沿著樓梯慢慢升了上來。。。 腳步聲很重,很慢,好像來人揹負著太多的重物,以至於走不快,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長公主將目光轉了過去,見盧植那張清瘦的臉露了出來,連忙推了推劉修:“夫君,先生來了。”
劉修轉過頭,見是身穿孝服的盧植,愣了一下,隨即直起了背,長身而起。他一站起身,腰背立刻挺得筆直,剛才的落寞一掃而空,王者之氣從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整個太極道館修似乎都跟著亮堂了許多,莊嚴了許多。
長公主和王楚詫異的看著這一切,都有些驚呆了。平時在一起,她們沒有感覺到劉修有什麼威嚴,以前是隨和,經常和孩子們鬧成一片,有時候還和手下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父王去世之後,他也只是變得沉默了些,深沉了些,但從來沒有給人這種壓力十足的感覺。剛剛看到他還在出神,一轉眼,他就變得氣勢逼人,這轉變實在太快,讓她們都有些不敢相信。
劉修搶上兩步,躬身施禮,朗聲道:“弟子見過先生。”
盧植默默的打量著他,良久才拱手還禮:“司徒盧植,拜見楚王殿下。”
長公主眉頭一皺,就連對政事不怎麼敏感的王楚都聽出了盧植的語氣不對,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連忙上前行禮。盧植同樣不卑不亢還了禮,對長公主請他下去坐的邀請置若罔聞。長公主有些尷尬,劉修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我和先生說會兒話。”
長公主和王楚擔心的看了劉修一眼,一起下樓去了。
劉修伸手相邀:“先生,不嫌棄的話,就坐一會兒?”
盧植咳嗽了一聲,遲疑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太極道館是我有生以來住得最舒心的地方,怎麼會嫌棄,只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我沒有時間來重溫當年的享受。”
劉修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籠在袖中,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盧公直言當面。”
盧植暗自嘆了一口氣。他也不想和劉修說崩了,可是劉修到了洛陽卻不進城,不進府,不進宮,而是在城外的太極道館落腳,這不合規矩,還讓洛陽城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他作為顧命大臣,作為三公之一的司徒,不得不來和劉修交涉。他是代表天子來的,當然不能和劉修敘師生之情,只好一再拒絕劉修的好意。劉修現在以盧公而不是先生來稱呼他,說明劉修也放棄努力,要公事公辦了。師生一場,曾經在這個道館裡談經論藝,不知道多少次談笑風生,開懷大笑,又有多少次,兩人並肩在這裡品茶論書,共享清閒時光,誰又能想到,有一天他們會站在同樣的地方,卻站在不同的立場上唇槍舌劍。
“殿下,依朝廷制度,藩王至京弔喪,應該先入駐藩邸,然後入宮拜見太后靈柩,可沒有駐在城外的道理。”盧植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一些,不摻雜太多的意氣。“如今殿下是天下藩王之首,今天你這麼做,明天就有人依樣學樣,將如何是好?”
“不至於吧?”劉修反問道:“我父王不久前無故墜崖,可沒聽哪個藩王也跟著墜崖。”
盧植愕然,一時被劉修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劉修這話不僅有些蠻不講理,而且透著濃濃的恨意,他一開口就提出了這件事,連一點遮掩都沒有,讓盧植大出意外。他原本覺得自己說話已經夠直夠嗆了,沒想到劉修一旦發起火來,也能用話噎死人。
“這個那是意外!”
“意外?盧公親眼看到的?”劉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