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直截了當的問道:“殿下準備如何處置那刺客?”
安玥抬頭,眉心微微蹙起,不悅道:“本宮如何行事,莫非還要向謝太傅交代不成?”
謝芳塵噎住,這安玥帝卿雖狠辣決絕,於細微處卻是不動聲色,極少這般言語尖銳,看來是自己進宮的時機沒選對,偏巧撞在了麥芒上,原本合計好的說辭不得不嚥了下去,只垂首斂目的告饒道:“微臣惶恐。”
“惶恐?依本宮瞧著,是有恃無恐才對。”安玥抬手從旁邊堆積的奏摺中抽出一本,扔到她腳下,冷哼道:“御史臺第八次上書彈劾,罪名羅列了幾十條,若是被謝丞相瞧見,只怕要氣的昏厥過去。”
謝芳塵擦汗,在心裡將御史臺那幫閒人咒罵了個遍,這才蹲下身將那摺子撿起來,翻開粗粗掃了一眼,不過是狎妓聚賭之流,再將視線移到最下方,一個紅筆的“中”字躍入眼簾,那便是按下不發的批示,頓時輕舒了一口氣,將其放回到案桌上,苦笑道:“臣愛好是廣泛了些,可也並非作惡多端的惡女,就拿狎妓來說,臣願意買別人願意賣,兩廂情願的事情,並未礙著他人,偏生她們非要揪著不放,有這些個閒空,倒不如多彈劾幾個貪官汙吏,還能在百姓間贏得好名聲。”
“這麼說來,狎妓倒還有理了?”安玥斜了她一眼,搖頭輕嘆道:“終歸是本宮求你出山的,倒也不願在這些個方面苛責,所有的摺子都留中,你且放寬心,好生教導皇上,待她及笄親政之時,也便是你我功成身退之日。”
先帝在世時,隱約有透漏出想要指任謝丞相為太傅的意思,但安玥卻極不贊同這主意,一來謝太傅已是垂垂老矣,即便老驥伏櫪恐怕也撐不到平瑜親政,如是中途更換,顯然弊大於利;二來新政推廣的很是順利,鹽鐵茶經營許可權已從皇商手中收回,京中有鹽鐵司,各地分設有鹽官跟鐵官,大批年輕官員被啟用,朝野呈蓬勃發展欣欣向榮之態,而作為未來南沂皇朝的帝王,理應由見識更為遠卓的年輕官員來教導,方能擔起一國之重擔。
寒門之女自然不合適,即便知識淵博,也因出身貧賤而被染上偏激的色彩,而達官貴女間,文采卓絕而又見識不凡的,自然是以東華謝家三小姐謝芳塵為最,然終歸人無完人,這謝芳塵卻與其母謝丞相的剛正嚴謹不同,生性風流不羈,醒議天下事,醉臥美人膝,坊間傳聞漫天飛,名下開辦的香山書院也因此而聲名大噪,也虧得安玥這般生猛不忌,力排眾議聘為太傅,換作其他帝王,只怕再仰慕其才華,也抵擋不住御史臺雪花般的奏摺,更有甚者,還會引來言官載入史書的言辭抨擊。
謝芳塵雖說少時便已名滿京都,但能成為至高無上的帝王之師,十年悉心相授,即便將來不入仕途,亦能統領天下文人士女,實乃人生一大幸事,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所以安玥甫一登門相求,便應了下來,至於其他的閒言碎語,自有他安玥帝卿去理會,她只須一笑視之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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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安玥神色略微緩和,謝芳塵走到旁邊椅子上,一掀衣袍下襬坐了下去,又轉回最初的話題,怯怯問道:“殿下,千月閣……”
侍書用托盤端了碗參湯進來,放到安玥手邊,邊整理桌案上批閱好的奏摺邊笑道:“殿下已著刑部放人,太傅大人不必擔憂。”
“如此便好。”謝芳塵轉憂為喜,安玥掀開碗蓋,拿湯匙舀了一勺含進嘴裡,眉頭頓時皺成個川字,將碗蓋合上,湯匙往托盤裡一丟,吩咐道:“一股子苦味,倒掉罷。”
“這可使不得……”侍書連忙抬手按住碗蓋,生怕他一時性子上來抬手就給扔出去,又解釋道:“殿下身子畏寒,聽聞燕城邊陲山林裡出的紅參最是能驅寒保暖,去歲燕城太守入京述職時便跟她提了提,耗時大半年,這才進貢來三支,想是極為難得,若是倒掉那便可惜了,殿下還是將就下吧。”
年幼不懂事,冬天見御花園的湖水結了冰,便甩掉宮侍隨從偷偷爬下去玩,然那冰只有表面微薄一層,甫一踩上去便碎裂開來,幸虧巡邏的禁衛軍發現及時,否則小命便要不保,即便如此,手腳卻是留下了畏寒之症,每每冬日來臨,寒意便往骨子裡鑽,殿內生再多火盆亦是無用,安玥輕嘆了口氣,將碗蓋取下放置一旁,端起碗捏著鼻子灌了下去,侍書連忙將旁邊蜜餞端來,他拈了一塊放進嘴裡,半晌才擺擺手。
侍書將空碗放回托盤上,端著退出了殿外,安玥靠上椅背,徐徐道:“刺客已被處死,本宮瞧著容容姑娘姿色過人,便安排她住進了群芳苑。”
“容容莫不是已被刺客殺死在玉浮宮……”謝芳塵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