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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海海已經發覺了這種變化,首先在她的笑容裡。

衝破樊籠的鳥兒,迴游大海的蛟龍,獲得自由的囚犯,想必就是這樣歡暢吧。

劉改芸呀,再也不必擔心別人的閒言碎語,白眼譏嘲指指畫畫,為了儘自己的婦道和義務而同趙六子廝守了。

昨天,她第一次理直氣壯,昂首挺胸,在親愛的哥哥劉改興,在情同手足的水成波的支援下,使紅烽村,不,芨芨灘的殯葬史翻過去新的一頁。

芨芨灘窮是真的,但正因為貧窮,又有許多窮講究,辦起紅白事業來又十分遵守陳規陋習,再窮,在這些場面上,也要爭面子比高低打腫臉充胖子。

還有一系列整套的規矩也不能有絲毫馬虎。

趙六子生前幾乎被人遺忘,他一旦死了,熱心喪事的人忽然冒出一片,以蘇陰陽為代表的人們,關注劉改芸如何傳送趙六子,大家心中有數,劉改芸和趙六子一直心不和麵不和。

披麻戴孝自不必說,至少要請一班子鼓匠,吹吹打打紅火三天三夜。

還要恭請蘇鳳池看風水選墓穴定時辰,等等。

紅烽在這上頭是嚴肅認真一絲不苟,其虔誠超過了務藝莊禾。

蘇鳳池已穩坐釣魚臺,等待劉改芸去恭請了。碰到這樣的場合,他的自我感覺是超過了田耿和劉改興的威望。

他是神鬼的“特命全權大使”。

何況,全村人心裡都明白,劉改芸和趙六子從入洞房那個夜晚起,就註定了趙六子繼續打光棍,一打到底。

最先獲得第一手材料的是那會兒還年輕,也熱衷聽房的李虎仁。

他趴在窗戶上,把裡面的動靜一點不漏地記錄下來。

為了防備趙六子突然襲擊,改芸的衣裳容易攻破的地方都縫得死死的,趙六子只能望人興嘆。

他鬧不過劉改芸。

李虎仁把細節向村子裡張揚下一攤,包括劉改芸的誓言:“你要打動我,就死給你看! ”

劉改芸生下了海海,但大家心照不宣,從日子上推斷,那決不是他趙六子的。

海海長大了,人們更加確鑿認定了這一點。

她從此關閉了開放的懷抱。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炎黃子孫,似乎惻隱之心更重,尤其對瀕臨絕境的人。

趙六子活著,沒人關心他,他已經死了,倒有人關注了。也許,是求得自己的心理平衡吧!

但是,這個拭目以待的喪事,出乎人們意料,居然要從簡從易地進行了。

首先,劉改芸沒有在院子門口掛出“沖天紙”以示親人歸天了。

第二,海海沒有披上白花花的喪服。

最後,在趙六子人殮時,什麼動靜也沒有。

紅烽村譁然了。

這無異於對千百年來的不成文法進行挑戰,也是對那些大操大辦的人家的一種高度蔑視!

議論開始了。

蘇鳳池以“權威”的身份,到劉改芸家來興師問罪。

院子的裡裡外外,黑壓壓的人群,形形色色的面孔都有。老年人義憤填膺,中年人不冷不熱,年輕人來看紅火。

紅火不過人看人嘛。

水成波幾個人正要起靈,蘇鳳池上前按住了棺材。

“海海媽,鞋大鞋小不能走樣子! 你這樣幹,老趙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生! ”他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

一剎那,場面靜極了。

所有的目光都噌一下,釘在劉改芸的臉上。

劉改芸拿手掠了掠有銀絲的頭髮,眼睛在蘇陰陽的臉上凝視了有幾秒鐘。

“老蘇! ”她極平靜鎮定地宣佈,“這是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你要怕他來世變牛變馬,你來傳送他吧! “

“你……改芸,這是甚話? ”蘇鳳池的臉漲得發紫。

年輕人哄哄地大笑,老年人不平地嘰嘰喳喳。

劉改芸泰然處之,對成波說:“走吧! ”

蘇鳳池攔住不放,口氣中含著威脅與煽動:“改芸,老趙要是死不瞑目,禍害全村,你可擔待不起! ”

他這句挑動有效果,七長八短的聲音向她衝來:“改芸,你不能作害眾人呀! ”

劉改興來了,大家給村長讓開一條路。

蘇鳳池的關節發軟了,滿臉堆笑:“村長,我是替眾人著想。”

劉改興冷峻的目光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