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家借。
借來保險絲,楊樹林站到藤椅上,薛彩雲一手扶著藤椅,一手拿著手電,配合楊樹林工作。這一幕,曾經在十年前出現過,那時候楊樹林還是薛彩雲的丈夫,現在,楊樹林是薛彩雲的前夫。
重煥光明後,楊樹林把剩下的保險絲還回去,留下薛彩雲一個人在屋。
楊帆推門而入,見一個陌生的女人在屋裡坐著,拿著手電,便上前問道:阿姨,您是來收電費的嗎。
這時候楊樹林回來了,為楊帆和薛彩雲做了介紹。
楊帆得知面前這個女人的身份後,表現出來的態度比對一個收電費的還冷漠,哦了一聲,便進了裡屋。
楊樹林叫楊帆出來,楊帆不聽,往床上一趟,說累了,要睡覺。
薛彩雲起身進了裡屋,問楊帆上幾年級了,想不想去國外上學。
楊樹林跟進來,說薛彩雲想楊帆了什麼時候來都可以,這裡的大門永遠向她敞開,但是讓楊帆跟她走是不可能的。
薛彩雲讓楊帆自己決定,並把出國後的美好前景描繪了一番。薛彩雲說,每年秋天,那的大片大片的楓葉林就會變紅,可好看了,這個國家的國旗就是一片楓葉。
楊帆說,紅葉香山也有,我秋遊的時候就看過了,沒意思。
薛彩雲繼續動員:到了那邊你能學一口流利的英語。
楊帆說,我更願意有一口流利的漢語。
薛彩雲說,中國是第三世界國家,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國家。
楊帆躺在床上,脫掉背心,拉過毛巾被蓋上說,我寧喝社會主義的粥,也不吃資本主義的肉。
這時候院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薛彩雲看了看錶,對楊帆說,再好好想想,過些天我還來。
楊帆說,不用想了,你的到來不會打破我和我爸的平靜生活。
楊樹林把薛彩雲叫到屋外,問她為什麼想把楊帆帶走了。薛彩雲說因為年齡大了,覺得還是身邊有個孩子好,況且客觀地講,去加拿大上學肯定比在國內更有利於楊帆的成長。
楊樹林說,你可以再生一個,年齡還不超標,人力物力也具備。
薛彩雲說,我丈夫生不了孩子。
楊樹林笑了:男人都生不了孩子。
薛彩雲說,我的意思是,他不能讓我生孩子,去年查出來的,治了一年,不管用。
離婚後,楊樹林曾經對薛彩雲的生活做過種種構想,基本上都是想她如何衣食無憂,如何不必奔命便能享受生活。現在看來,他過高估計了薛彩雲的幸福,薛彩雲並沒有逃避掉各式各樣的家庭不幸。
汽車喇叭又響了。薛彩雲說,他在外面叫我呢。
楊樹林說,我怎麼沒聽見有人說話。
汽車的喇叭又響了兩聲。
薛彩雲說,聽見了吧。
楊樹林說,原來是你們的暗號,搞得這麼神秘,跟地下黨似的。
楊樹林沒有挽留薛彩雲,把她送出門。一開門,正撞見王嬸。薛彩雲一愣,倒是王嬸反應迅速,說,彩雲回來了,不多坐會兒了。薛彩雲緩過神來,叫了聲王嬸,說不了,今天還有事兒。王嬸說,你可越來越漂亮了,在哪發展呀。說著拉住薛彩雲的手,大有長聊下去的趨勢,像記者一樣,在陰暗心理的驅動下屢屢發問,為茶餘飯後的新話題積累素材。薛彩雲則像個大牌明星,抽出手,留下一句:改天來看您,便揚長而去。
王嬸望著薛彩雲的背影嘆了一口長氣,對楊樹林說,人家現在和咱們不是一個階級的了。
楊樹林說,一直也沒在一個階級上同患難過。
王嬸說,我找你就是要給你介紹個既能有福同享,也能有難同當的姑娘。然後又補充說,當然,曾經是姑娘。
然後王嬸告訴楊樹林,有個離婚的女性,三十五歲無子女,往上倒騰五代的話,和王嬸能扯上點關係,想開始自己的第二個春天,找個被窩裡說話的人,要求不高,楊樹林基本吻合,王嬸覺得楊樹林不妨一試。
楊樹林說,我沒有那個閒情逸致,還得照顧楊帆呢。
王嬸說,你怎麼死心眼兒啊,真要是好上了,以後你們就可以兩個人照顧楊帆了,總比你單槍匹馬好吧。
楊樹林說,她願不願意照顧楊帆還不一定呢。
王嬸說,說到這裡,我得說說你了,為什麼你就抱著楊帆死死不放呢,他又不是外匯券。
楊樹林說,誰讓他是我兒子。
王嬸說,樹林,別自欺欺人了,你能拍著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