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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馮宗客聽在耳中,精神不由一振,連傷疲都好了許多。他搭著知安的肩坐起,霍女明白他的用意掀開車簾。只見前面十來步遠處,正是毬場,場子左臨瀧河,周匝裡綠楊環繞,碧絲千絛仿若翠霧。樹上爬著樹下倚著數百人,當中有穿戎裝的,有平民穿束的少年,兩廂營壘分明。這時場中一名麵皮黝黑的少年舉著毬杖下馬向觀者行禮,不時向左上瞟去,表情極是得意。左側鄰河起著一座小樓,樓欄上垂下一列帔袖。有大紅碎金、雲羅點絳,素粉裹藍……迎著初曙的晨光這麼招搖下來,拂動河面輕霧,真有百鳥朝鳳般熱鬧。

這時便有唱籌之人取了一支小旗來,插到趙痴兒他們那邊的空架上。先前踏日都那邊己經有了一旗,兩邊算是平手。唱籌者拾了毬起來,繪彩描金地小毬在一片蔥籠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喧鬧聲低了下去。兩邊各六騎環在他身邊,都瞪圓了眼,握緊了杖。

“起!”唱籌人叱喝一聲,毬從他手上高高地拋了出去。幾根杖子一同追逐著擊去,幾乎辨不出是那一根最先擊中,小毬筆直升向空中,落下來時,聽得趙痴兒狂叫一聲,毬向著右邊毬場飛去。馮宗客高高抬起下巴,也只能看到攢動的人頭與密密楊枝上方時不時破空而出,如元夜燈火般的小毬。“到右場了,被擋回來了,順邊滾……”馮宗客情不自禁地念叨道。他平素也頗好此道,這時雖然看不見,但聽著蹄聲與呼喝,對場中局勢也猜得出來三四分。

“扶我去看看!”他一時心癢難撓,喚知安道。知安嘟著嘴,道:“你傷得這麼重,不好好歇著,看什麼毬?”

“去看看也好,”霍女道:“奴家雖不知兩位是何許人,可也知道你們處境危險,既然有毓王兵將在此處,不如前往求救。”她顯然偷空收拾了一下頭面,看起來較昨夜白皙明麗許多。

她這一說,馮宗客反犯了躊躇。昨日匪人來得好生蹊蹺,武藝高強,組織嚴密,絕非尋常小賊。若說是馮破奴的賊兵,就是能越過曹原嶺,也絕不會一直跟到現在才下手。在毓王心腹之地做下這等大案,很難說會是什麼背景。他正猶豫著,又是一陣轟天價地叫好。抬眼看去,是戎兵們在鼓掌吶喊,顯然這回是踏日都那邊進毬,又是那個叫王輝地下了馬,舉杖往上一揮。兵卒們越發叫得得意:“無失將軍,無失將軍!”

樓上又開始奏樂,只是笛也軟,蕭也躁,鼓點密幾聲疏幾聲,琵琶更是彈得轉了調。那陳都頭顯然不樂意了,衝樓上叫道:“方才那麼歡實地,這下子蔫了勁?”他不叫時聲音已尖,這一叫更是連樂聲都壓了下去,讓人不自由主地捂一把耳朵。

被他這麼一叫,琵琶狠狠地一撥,格格地亂響了兩聲,索性就停了。九娘嗔怒道:“這位都頭好大脾性。這瀧丘城中,奉國公府奴家也去,杜御史宅奴家也去,倒都瞧得起這把琵琶,總不成你陳都頭,卻比他們還難伺侯些?”

“就是就是,這位娘子方才奏得是一曲《達磨支》,本就要從宮調變作商調的。這等佳樂,竟是給了聾子聽,可惜可惜可惜……呀!”有人在那裡刻意地嘆息,最後一個“呀”字拉得又高又尖,學足了陳都頭的腔調,引得四下裡人一通鬨笑。

“什麼混帳東西?”陳都頭怒喝一聲,驅馬衝到場邊連吼連罵。可是旁觀的少年太多,個個衝他吹著口哨、扮鬼臉,他一時也辨不出來。

“欸!”王輝攔住他,漫不經心地道:“何必與一群娘們鬥口,今日這毬反正是贏定了,看他們還得意到幾時。”

“你少誇口,看我就贏了你回來!”趙痴兒怒氣衝衝,提著毬杖衝上來,他滿面滿頸都是汗,伸手一抹,卻抹得一片殷紅,竟是虎口上裂出血來。

“就憑你?”王輝頗輕蔑地一笑,道:“從前鄂十七郎在的時間,瀧丘城內我倒還有個真對手,如今換了你們嘛,唉……”他這惆悵之感,倒似情真意切。

這話一出口,樓上的諸女樓下的趙痴兒一夥全都呆了一呆。吵鬧撒歡的閒人們也都覺出不對來,靜默象一陣悄無聲息的風吹遍了柳下河岸。

“十七郎……他如今不在瀧丘了,”片刻後,九娘細聲軟語地道:“這瀧丘城中,自然再也沒了你無失將軍的對手,這毬,當真是再打,也無趣。”她這話,彷彿是傷心、又彷彿是冷了心,倒讓踏日都這一隊人,聽著都有些意興闌珊,得意之情頓時少去大半。

王輝卻不為所動,提高了聲音道:“毬雖打得無趣,卻要分個輸贏。趙痴兒,你和我陳兄弟打賭,輸了的人從此仰首聽令,今日想靠小娘子來矇混過去嗎?”

“你!”趙痴兒提馬就往上衝,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