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小宛道:“伴君帆艙下,隨波任清濁。”
船老大道:“殺魚取苦膽,浪子豈無樂。”
眾人於是一番笑,心氣高昂,真正笑傲江湖。幾個船工無法表達心情,便頻頻將杯舉過頭頂,大聲嚷道:“舉杯,舉杯。”看看時光不早,船家笑哈哈徑直走開,用力扯起船帆,帆嘩啦啦升上桅杆頂端。幾個船工也去用手搖起櫓來。船乘風破浪而去,正所謂“直掛雲帆濟滄海”。
船到無錫靠岸。眾人一起遊了惠山,飲了惠泉,冒闢疆和王天階、範雲威要去為復社辦點事,董小宛和單媽先回到船上,船工們正採購了糧食和蔬菜扛上船。冒闢疆和王、範二人辦完事往回走,忽然看見前面十字街頭人山人海在觀看什麼熱鬧。三人也湊上前去,卻是官吏正押著死刑犯人。但見劊子手將鬼頭刀高高舉起,一刀劈下,寒光閃處,犯人身首異地,頭滾出去很遠,圍觀者一陣驚呼,婦女們都驚得掩了面。冒闢疆驚訝地發現那犯人很熟悉,卻沒想起究竟是誰。
官吏簡單地驗了屍,然後打著鑼開道揚長而去。人群中許多老人婦女一擁而上,紛紛從懷中掏出饅頭去醮那熱騰騰的血。王天階和範雲威看得出神。
冒闢疆輕聲問旁邊一位中年商賈:“被殺的是什麼強盜?”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商賈打量他道:“這個可是有名的江洋大盜,人稱‘一楫奪命’的龍游。官府費了好大勁都沒捉住他,不料卻在咱無錫落了網……”
冒闢疆臉色蒼白,原來是義兄龍蘭的同室兄弟龍游,那年長江上的事湧上心頭,他禁不住一陣顫慄。
商賈狐疑地望望他:“怎麼?客官認得這個強盜?”
“好像見過。”冒闢疆不經意答道,立刻發覺說錯了話,忙改口道:“不不不,從沒見過。”
這時,那商賈已經連連後退,退去約一丈遠時,指著冒闢疆大聲叫道:“這裡有個強盜的同黨,快抓住他。”
冒闢疆額際冒出冷汗,慌亂間想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身邊的王天階和範雲威卻又不知到哪裡去了。他也不和那商賈計較,抽身就走。一群漢子見此光景,只當他心虛,高聲叫著:“抓住他。”然後一湧而上,將他按翻在地。他被眾人扭打之時,方才想到:人本來就是勢利的狗,你越心虛它越要咬你。可惜剛才失了方寸,不然還有洗去嫌疑的機會啊。
王天階和範雲威眼見人群湧動,猛然發覺冒闢疆出了事時,已經來不及了。人群圍得水洩不通,他倆擠不過去,眼睜睜看著眾人押冒闢疆湧向衙門。兩人當下決斷,範雲威跟著到公堂去,王天階則回船上去告訴董小宛且先安撫她的心。
且說董小宛久等冒闢疆不來,呆在艙裡又覺得無聊。何況那些船工說話沒有顧忌,相互之間盡說些下流事情,她便站到船頭上來,單媽也站到她身後。她朝碼頭上那條街望著,心裡忐忑不安。
這時,一隊官兵從街上走過,一位官兵忽然從隊伍跑出來,手裡提著刀,他徑直跑下碼頭,到了水邊,將刀咬在嘴上,解開褲帶撒尿。董小宛慌忙迴避。
單媽怒罵道:“死漢子,真不要臉。沒看見這裡有人啊!
怎麼不在街上解呢,真不要臉。“
那官兵從嘴裡拿下刀,刀尖指著單媽罵道:“街上人多,死婆子,再嚷嚷,老子殺了你。”單媽見他惡狠狠的雙眼像發瘋的牛,忙收了口,自知招惹不起,那官兵轉身跑上碼頭,又跑回隊伍中。
董小宛道:“這樣的官兵,也能打仗,怪不得北方闖賊和清兵鬧得那麼兇啊。”
她不經意又朝那隊官兵望去,看見兩個軍官騎馬走過。其中一個軍官扭頭朝這邊看,剛好打了個照面。兩人都一陣驚喜。原來那軍官正是復社中的喻連河喻公子。
喻連河跟另一個軍官說了幾句,便離開隊伍,將馬拴在一家店鋪的柱頭上。店主敢怒不敢言,那馬攔了他的生意。喻連河也不理睬,徑直走到船上來。
“宛姑娘,何故在此?”董小宛便將這幾天的事粗略講了一遍。喻連河大喜道:“原來冒公子等人也在無錫,我就在此等著見他們吧。”接著又敘述了自己的事,他去年年底投奔史可法,謀得一個小官職。他說:“我現在的頂頭上司名叫陳君悅,還是冒公子的結拜兄長呢,可惜他到揚州去了。”
兩人正說著話,王天階氣急敗壞地跑了回來,和喻連河勉強打過招呼,便喘著氣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董小宛“媽呀”一聲朝後便倒,單媽慌忙扶住。喻連河跳起,吩咐王天階照顧好董小宛,他自己跳上馬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