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嘴角一翹,說道:“我就是要讓他受罪,我要懲罰他,罰他一輩子。他害我受的相思苦一輩子都嘗還不了。”
說歸說,做歸做。她還是放開冒闢疆的手,一來她覺得不能太過分地讓他難受。二來她覺得自己也可以下床走走了,由於臥床太久,她身上的氣味自己都覺得難聞,且身上汗津津的,也很難受,她想沐浴,想認真梳妝。冒闢疆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站到窗前,看著遠處水邊籠罩著翠綠煙雲的楊柳叢,那麼嫵媚。
冒闢疆認定董小宛是他終身的伴侶,是他心頭的肉。雖然,剛才她躺在床上時並不是絕世美人,而且那挺起的骨骼,病厭厭的膚色,帶著藥味的髮絲令他有些厭倦。但是,當她重新沐浴之後,梳妝打扮一番再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改變了那個不很好的看法,因為這病美人甚至比以前還要美。
她走到他的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仰起臉,雙眼亮晶晶地,他想:疾病已經完全被洗掉了,只要略略營養調補一下,她就會很快豐滿起來。他溫柔地摟住她的腰,手掌貼在她的背脊,那裡溫暖而柔韌。他吻著她的耳朵,吻著她的臉頰,吻著她的眼,最後將嘴唇壓在她的唇上。倆人緊緊地抱在一起,似乎永不分開。這時,春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激盪著他倆的心。
“冒公子。”惜惜喊道。然後就聽見一陣腳步聲跑上樓來,他倆只得依依不捨地分開。惜惜已提著裙襬闖進臥室,見此情景,知道打擾了好事,便朝董小宛笑嘻嘻吐了一下舌頭,說道:“冒公子,門外有兩個人要見你。”
“他們沒說是誰?”
“沒說,只說你見了就知道。”
冒闢疆從敞開的視窗看見院門外站著兩個人。不是王天階和範雲威嗎?他們怎麼來了,一定有什麼事。忙朝小宛道:“是復社的王公子和範公子,我去去就來。”
一見面,冒闢疆拱手道:“什麼風把二位兄長吹來了?”
範雲威道:“賢弟,這幾天把大夥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冒闢疆將他倆拉到一邊,將這兩天的事粗略說了一遍,二人感嘆道:“天賜奇緣。”
然後,範雲威便告訴他這段時間復社有幾件事要辦,他倆也想趁機暢遊一圈,準備遊遊無錫、陽羨、昆陵、澄江、金山、揚州,最後去南京,特來問冒闢疆是否同遊。王天階建議他帶上董小宛,她大病初癒,正該出去散散心。冒闢疆覺得很有道理,便又跑上樓和董小宛商量。
董小宛一聽,正中下懷,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午後,王天階和範雲威租了一艘較大的雙帆客船在半塘停泊靠岸。冒闢疆和董小宛牽著手上了船,後面跟著大腳單媽。小宛特意帶上她,讓她飽受折磨的心靈得到稍稍的安慰,同時也可以服侍大家,眾人可以更加盡興遊樂。
大家在船頭客客氣氣地見過之後,便相讓著步入船艙。船家掛上綴滿補丁的厚重的帆,春風鼓盪著水面,船駛入一片空濛浩蕩的水域。
因為順風,船工們就有些輕閒,便在船頭撒下魚網。魚網跟著船拖一陣,它破開水面,彷彿一條大魚伴在船的旁邊遊動似的。這一網打到十幾條活蹦亂跳的魚,董小宛興致勃勃地在船頭揀魚。這樣美麗的女人在身邊,船工們更加賣力氣,又撒一網,討她歡心。
大腳單媽也來了勁兒,有心顯顯做菜的本領。那些魚透過油鹽醬醋的烹飪之後,都搖身一變,成為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滿滿地擺了幾大碗。眾人圍攏來,招呼船家和船工放下帆也來吃,任船兒在水面飄蕩,眾人開懷暢飲。船家平日裡吃魚哪有如此講究,心裡痛快之至,引吭高歌:
銅鬥飲江酒,手拍銅鬥歌。
儂是拍浪兒,飲則拜浪婆。
腳踏小船頭,獨速無短蓑。
笑君漁陽操,空恃文章多。
閒倚青竹竿,白日奈我何。
船家久經風雨的嗓音有點沙,蒼勁有力,破空而去,一群沙鷗聞聲飛起,像優美的小風箏在頭上盤旋。水面的波浪彷彿也被壓下去一般,極膽怯地輕輕拍打著船舷。
眾人大聲叫好,也許是酒的原因,眾人看見夕陽之下是一片紅彤彤的江山。範雲威豪興大發,大聲呼籲眾人來聯句助興,眾人紛紛叫好。船家湊上來道:“不怕在各位公子面前現醜,我也來一句。”
眾人正在興頭上,當然贊成。
王天階道:“江上求一醉,舉杯聽船歌。”
範雲威道:“早知閒雲好,不必文章多。”
冒闢疆道:“前塵起虎吼,何不披漁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