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紹的雙目被淚水模糊,使勁眨眼,將重新清晰的視線追隨著那襲青衣,絲毫不敢分神。郗彥輕功雖高妙,但攀越那樣光滑的絕壁也是兇險萬分,夭紹看得又急又驚,一顆心早懸在半空中,上下不得的難安。好不容易見他靠近了山頂,青衣掠上那雪蓮峰巒的邊緣,雪魂花近在腳邊,他卻突然僵立不動。
“阿彥……”夭紹看著眼前一幕,忍不住喃喃。
只見萬束光華映上瑩瑩積雪,不知何時有燦爛金輪在山峰之側露出了小半面龐,如同炙火般照耀起整個大地,璀璨的色彩凝聚在蓮峰之端,那人、那花,連同整座山巒,俱在這一瞬間透出驚人的聖潔脫俗。猶其是那人,俊秀的身姿孤立山顛,青色衣袂在寒風的牽引下獵獵飛揚,宛若天邊雲彩,飄逸絕倫,美得令人窒息。
宛若仙人――
夭紹不由想起時隔八年重逢郗彥的時候,往事回現,苦澀的心中竟湧上一絲莫名的甘甜,注視著峰頂上的人,情不自禁地微笑。山上的郗彥飛速摘取了靠得最近的一對雪魂花,飛身而下。夭紹舒了口氣,本想就此安心等他回來,誰料座下駿馬猛然一聲長嘶,蹬了腿站直。夭紹正覺奇怪,那兩匹馬卻似瘋了一般,不住嘶鳴,跳躍暴躁,將僵坐馬背的夭紹狠狠甩落在地。積雪深厚,夭紹倒不見得身體受損,可是伏在地上的一刻,她這才察覺雪地深處有什麼在隱隱振動,遠處的山峰接連滾下無數雪團,轟然大響彷彿天地將裂。
難道真是如此不幸,遭逢了雪崩?夭紹在驚嚇中醒悟,忙朝郗彥那邊看去,一霎目光發直,心神狂跳。那蓮瓣一般的山峰積雪砸落異常兇猛,一團雪花夾雜青黑色的碎石,正擊上郗彥的後背,那青色的衣影頓時似斷線的風箏直墜而落,好不容易拽住山壁之上的樹枝,卻隨著山崩地裂的動靜搖晃危危。
阿彥!夭紹大急,胸口氣血翻湧,強行逆了真氣將控制體內的柔力激散,一時經脈似撕裂般的痛楚,口中腥甜,張嘴便是猩紅的鮮血吐在雪地上,她努力忍受住筋骨間的痠疼,拍掌雪地飛身而起,拔了郗彥的佩劍,騎馬趕往那座山峰。
遠看此山不覺得高,近看才知自己的距離和他是如此遙遠,夭紹自馬上躍身而起,甩出紫玉鞭勾住翹巖,一段一段,慢慢靠近。郗彥剛才被那團積雪砸得氣息紊亂,正自行調息,此刻見她這樣莽撞而來更是焦慮,自封了幾處穴道,乘著長風飄然而下。雪崩的落石不斷滾落,夭紹的紫玉鞭幾次是險險從岩石上擦滑脫離,驚嚇之間她早已心慌神散,眼看兩人的距離已僅餘十丈,她待要鼓足了氣力飛掠過去,卻不料山陵在此刻“嘩啦”相裂,紫玉鞭滑落岩石,伴隨著她的一聲尖叫,人與鞭俱失力墜落,漫山積雪受山岩震動飛撲而下,皚皚一片的皎潔之色,瞬間擋住了她的身影。
“夭――紹――”彷彿是魂飛魄散之間,夭紹聽到了那聲穿透心房的呼喚,那聲音如此熟悉,遙遠自多年前的東山而來,再親近不過,再溫潤不過。
“夭紹!”
天地摧毀的隆隆聲響中,那一聲聲呼喚似乎異常絕望,卻不是她的幻聽。夭紹如同望到曙光的興奮,她想要竭力看清那人此刻的模樣,卻不抵重重雪色覆蓋眼眸,眼前陣陣發黑,正拼命尋找依託處,雙腿卻遽然被山頂大石砸上,骨骼似在剎那碎裂,劇烈的痛楚下,她終是意識渙散,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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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清醒過來,周遭已是一片寂靜,水流汩汩,依稀是在耳畔流動。腿上的痛楚猶在,不能自控的痛楚。夭紹皺著眉睜開眼,正對上那雙寒如星辰的眼眸。他的眉宇間滿是擔憂,將她擁在懷中,手掌緊緊扣著她的手腕,不斷以內力打入她的筋脈。
眼見她雖清醒了,卻猶是迷濛的模樣,郗彥輕聲問道:“你怎麼樣?”
“疼。”夭紹氣力不支,只能用最簡單利落的話說出此刻感觸最深的事。
郗彥望了眼她裙裾之下被他以紗布纏住的雙腿,目色暗了暗。
“我的腿……又斷了麼?”夭紹多次試圖起身坐直,卻發覺雙腿木然難動,頓時驚恐萬分。
郗彥柔聲道:“放心,等回了中原,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他的醫術她自然放心,既是這樣說了,那就是這段時日不能自如也無妨。夭紹勸說自己稍稍安下心,雖則氣息不順,卻還是努力笑了笑:“嗯,我相信你……”話說到一半,她這才意識到什麼,忙抬頭盯著他,驚疑之間是難以抑制的欣喜:“阿彥,阿彥,你能說話了?”
見她瞬間神光煥發的模樣,他也不由揚唇微笑,只是心中卻依然苦澀難忍――若非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