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啪地響了一聲,他猛地扭過頭去。他屏住呼吸,仔細聽去。
又是一聲,這一次更響了,就好像有人在膝蓋上折斷了一根樹枝。
“誰在那兒?”托馬斯喊,一陣恐懼湧上心頭。他的聲音在頭頂的樹冠上反射回來,在空中迴響。他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一切迴歸了寂靜,只剩下遠處幾隻鳥兒的歌聲。沒有人回答,也再沒有聲音從那個方向傳出。
沒有來得及細想,托馬斯已經向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他並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蹤,一邊走一邊推開枝葉,任它們反彈回剛才的位置。他眨眨眼,努力讓自己的眼睛適應越來越暗的環境,真希望自己帶來了一把手電筒,他想到了手電筒和他的記憶。他又一次回憶起過去一件真實的東西,但卻無法將它與確切的時間與地點對應起來,無法將它與任何人或是時間關聯起來。實在令人沮喪。
“有人在那兒嗎?”他又問。再也沒有了聲音,他感到安心了一些。也許只是什麼動物,也許是另外一隻刀鋒甲蟲。為防萬一,他喊道:“是我,托馬斯,菜鳥。嗯,倒數第二個菜鳥。”
他皺皺眉,搖了搖頭,此刻倒更希望這地方沒人,他聽起來像個十足的白痴。
依然沒有回應。
他繞過一棵大橡樹,猛然停下腳步,後背上湧起一陣冰冷,他來到了墓地。
這片空地不大,差不多三十英尺見方,長滿了一層厚厚的帶葉雜草,與地面貼得很近。托馬斯看到幾個簡陋的木頭十字架插在地上,橫豎交叉的地方是用粗糙的線纏在一起的。墓碑被刷成了白色,但刷漆的人顯得很匆忙——上面到處是一滴滴凝固的油漆,中間還露出一縷縷木頭的顏色,名字被刻在了木頭上。
托馬斯遲疑地走上前,走到最近的一個,蹲下身看了看。光線非常暗,好似在看透黑色的迷霧。就連鳥兒也停止了鳴叫,彷彿已經上床睡覺。昆蟲的聲音輕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至少比平常小了不少。托馬斯頭一回發現樹林裡是多麼潮溼,溼漉漉的空氣在他額頭和手背上凝成了汗珠。
他在第一個十字架邊俯下身,它很新,上面寫的名字是斯蒂芬——最後一個字母n超小,被擠到了邊上,因為雕刻墓碑的人沒有事先估計好刻下這幾個字需要多大的地方。
斯蒂芬,托馬斯心想,心中湧起一種出人意料卻超然的悲傷,你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是被查克煩死的嗎?
他站起身,走到另一個十字架跟前。這個十字架四周長滿了雜草,底座周圍的地面很堅實。無論這裡面埋的是誰,他一定是最先死去的人之一,因為他的墓看起來最舊,他的名字叫喬治。
托馬斯四下張望,發現還有十餘座別的墓。有兩個跟剛才看到的第一個幾乎一般新。一道銀色的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光與把他帶到樹林裡來的刀鋒甲蟲不同,但卻同樣怪異。他在一個個墓碑前檢視,走到一個覆蓋著骯髒的塑膠或是玻璃片的墓前,它的邊緣沾滿了汙泥。他眯起眼睛,努力分辨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看清楚之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座墳墓的窗戶——裡面擺放著一具已經腐爛、佈滿灰塵的屍體。
托馬斯嚇壞了,但好奇心驅使他湊近前去看個究竟。這座墓比正常的要小——死去的人只有上半身被放在裡面。他想起了查克的故事,那個男孩在傳送箱下降之後嘗試用繩索爬下了洞裡,卻被什麼東西攔腰切成了兩半。玻璃上刻了幾個字,托馬斯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上面寫的內容:
願這一半閃克警醒眾人:
你無法從電梯井中逃脫。
托馬斯奇怪地感到一陣想笑的衝動——這一切看來荒謬至極,似乎不是真的。但同時他也為自己的淺薄感到生氣。他搖搖頭,走到旁邊去看更多死者的名字,這時候樹枝折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而這一次就在他正前方,墓地另一面的樹叢後面。
接著又是一聲響,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近,樹林裡越發陰暗了。
“誰在那兒?”他的聲音顫抖而空洞——好像在一個隔音的隧道中講話,“這真的很愚蠢。”他不願承認自己有多麼害怕。
那人沒有回答,但是不再躲藏,撒腿飛奔起來,穿過墓地中間空地的樹林邊緣,圍繞著托馬斯站立的地方轉起了圈。他呆住了,幾乎被恐懼壓垮。幾英尺外的地方,來人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響。托馬斯終於看到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孩模糊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快步奔走。
“誰在……”
托馬斯話還沒說完,男孩已衝出了樹叢。他只看見蒼白的面板和碩大的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