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他笑著對凌衝說:“主人神機妙算,料凌官人必要往莊中來尋他的。他教小人轉告凌官人兩句話。”凌衝說:“請講。”褚長寧咳嗽一聲,嚴肅地說道:“第一句話,主人道:我看那吳世子朱,是個仁厚之主。今天下未定,韃虜未掃,我暫不動朱元璋。但中原復了,便要取他性命,教朱承其志,料必能重開我大漢新天的!”
凌衝吃了一驚,手一哆嗦,幾乎就要打翻茶盞。褚長寧繼續說道:“第二句話,主人道:凌官人甚欲辨清忠奸善惡,偏又看不清爽,既如此,何必執著?你既以為保的是命世聖主,便好好保將下去。你我今後是敵非友,見得面時便要廝殺,休懷婦人之仁也。”
這是割席斷交的意思了,凌衝聞言,搖頭苦笑,心裡好生煩悶。轉述完彭素王的兩句話,褚長寧收斂起嚴肅的神情,笑吟吟地說道:“官人休驚,也休感傷。從來朋友若是傾心相交,便兩國交兵也不得抹殺的。你不看那晉之羊祜,與吳之陸抗麼?”
他說的是三國末年的故事:晉將羊祜鎮守江陵,與他對敵的是吳將陸抗,兩人各安邊界,使節來往,既能不廢公事,又能長保友情。陸抗曾送酒給羊祜,羊祜毫不猶豫地飲用,還贈以良藥,陸抗也煎來便服,不疑有他。
凌衝聽了褚長寧的話,苦苦一笑。褚長寧接著說道:“主人已棄莊而去,教小人在此等凌官人與那簡若顰。若簡若顰來時,卻好將此莊院交付與她,了卻多年宿怨。”凌衝問他可知道彭素王到哪裡去了,又問他木星李樹坤的下落,褚長寧只是搖頭:“主人領著李星君自去了,小人也不知何往。”
凌衝嗟嘆不已。當晚請求上丹楓九霞閣去休息,嘴裡說是因為喜歡那裡風景絕佳,實則別有用意。褚長寧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凌衝起身下閣,就往枯草叢中去找厲銘和陸清源隱居的那個秘窟的入口。
找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被他尋到了,分開亂草,卻看堵門的大石上用漆寫了兩行字:“付素王、退思等,我二人出門耍子去也,休入我門,不告而入,是為賊也。”雖然沒有署名,凌衝也知道是陸、厲二老留下的。
他本想進入秘窟,再好好拜謝二老,同時問他們可有甚麼心願需要自己幫助完成的。陳杞人關照他要知恩圖報,他一直牢在心,因此尋了過來。卻不料二老留言擋駕。
也許二老真的出門去了,也許只是不願意再見他們,故意留下這兩行字,但不管怎樣,主人不讓你進門,若硬闖進去,真個與盜賊無異。凌衝輕嘆一聲,只好掩起枯草,回到丹楓九霞閣上來。
僕役們早往他們休息的屋中送來了早餐,父子二人飽餐一頓,向褚長寧告辭離開。走到半路上,杞人突然對凌衝說:“你歸去建康,千萬莫將彭素王的話告訴皇帝聽。”凌衝皺眉問道:“那卻為何?”杞人想一想,回答說:“話語中牽涉到太子朱,恐皇帝會疑心太子……”凌衝笑道:“父親多慮了。太子與陛下情深意篤,豈這兩句話便生嫌隙的?”杞人搖搖頭:“他們若是普通父子,便一百句話也生不得嫌隙,可如今,那是皇帝與儲君哩!”
凌衝聽了,低頭不語。二人離開太白山,回到亞柏鎮,然後就動身往東邊來。打聽得李思齊正在華陰督戰,於是一路找到華陰,聲稱是老友到訪。孰料這位聲名煊赫的當朝太尉、邠國公、關中諸軍副總統李大帥架子很大,不是那麼容易可以見到的,兩人費了許多周折,直到三月份,才終於得以覲見。
會面的地方,是在華陰縣城中一所著名的花園裡。虞候領著杞人父子進入花園中的一座廳堂,只見李思齊身著團龍綢袍,高踞在正位上。比起十多年前所見,他要顯得蒼老多了,鬢邊也增添了幾縷白髮。相較之下,杞人則似乎沒有多大變化,他的相貌似乎永遠都只象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十年前是如此,現在是如此,估計再過十年,也還是如此。
李思齊倒還得杞人,“哈哈”大笑著,隨意把手一擺,示意二人免禮落座:“你真個修道成仙了麼?光陰荏苒,怎你絲毫也不見老哩?”杞人微微一笑:“我從來不修甚麼仙道,但清靜寡欲,心無掛礙,則自然不老。”
李思齊吩咐僕役上茶,笑著說道:“人生在世,若不修仙道呵,最多不過百年,清靜寡淡,不嫌忒無趣了麼?”他轉向凌衝:“這是令郎麼?你說王保保有信與我,怎不呈上來我看?”
凌衝從懷裡取出王保保的親筆信,有虞候接過去呈給李思齊。李思齊展開看了,微微冷笑:“他此番卻來求我。哼,我與其父起兵羅山之時,他不過一個黃毛小子,仗著察罕餘威,品爵倒在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