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點兒不減她的官威。”馮姨兩面討好地說:“少奶奶是個女強人哩。”而陳然卻一點兒也不給馮姨面子,冷著臉回應說:“我不是什麼少奶奶,新社會也不允許有少奶奶。”馮姨受了冷遇,閉上嘴再也不敢說話了。
這年春天,水果街的人非常意外地發現他們多了一個鄰居,他們中的許多人異口同聲地驚奇喊道:“鹿侯爺,鹿侯爺住到水果街來了。”這一發現使得水果街瞬時之間沸騰了起來。同州城最具名氣的大富豪鹿侯爺搬到水果街來住了,這個驚天新聞像朵盛世大紅花一樣在水果街的狹長街道綻放開來,吸引了眾多人物的注意。
首先來到的是《同州晚報》的記者,兩位記者同志當天就寫出了新聞稿,鹿侯爺面帶笑容站在鹿侯府大門前的照片被隆重地登在了翌日的頭版位置。這件事情對鹿家來說無疑是個轉折點,人們議論說,幾世不曾衰敗過的鹿家終於住進平民區了,新社會的公平由此可見一斑。鹿侯爺把這張報紙摺疊起來帶回家,然後仔仔細細地放進一個牛皮紙袋裡。福太太不冷不熱地挖苦他:“鹿家的基業難道就只換了這張報紙?”
老丫鬟馮姨是鹿侯爺准許留下來的唯一一個僕人,因為馮姨終生未嫁,早已無家可歸。不過民政局的人並未完全按照鹿侯爺的意思來,他們堅持給鹿家留下了一個廚子。陳然說:“鹿家為國家捐獻了所有財產,國家至少得為鹿家留個廚子,要不以後吃飯都是問題。”
搬家後的第二天,鹿恩正的家庭鋼琴老師唐小姐來上課,她挎著帆布包直接來了鹿家的新家,馮姨吃驚地說:“唐小姐真是聰明,不用我們通知就找到了地方。”唐小姐說:“我在報紙上看到了新聞,鹿先生的行為真是叫我佩服。”
課後馮姨留唐小姐吃飯,卻被唐小姐謝絕了,唐小姐去了福太太的屋,她對福太太說:“我下週要結婚了。”
福太太說:“那我可要恭喜唐小姐了,我還真想知道是哪個男人這麼有福氣,娶到了唐小姐這樣出眾的人兒。”
“我丈夫在新疆,在部隊工作。”
“是個軍官?”福太太的臉色不由得暗了下來,卻也不好多問。
“不,是個工程兵。”
“是這樣。不過現如今能吃苦的人吃香,將來回城也有資本。”
唐小姐的嘴巴囁嚅了幾下,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這時她又聽見福太太說:“無論如何這都是人生大喜事。那唐小姐的婚禮打算在哪裡辦呢?”
“新疆。”
“那麼遠哦。”
唐小姐這次終於鼓起了勇氣,說:“太太,我得隨他去新疆,所以不能再教恩正彈琴了。”
福太太一怔,心裡的擔心總算被證實,於是她喊來馮姨,讓她叫恩正過來,給唐小姐敬杯謝師酒,唐小姐連忙阻攔:“太太,現在已經不興這個了。”
福太太卻冷冷地說:“這個是必需的,社會再怎麼變,師生禮儀也得在。”
紅香 第八章(4)
唐小姐沒辦法,只得喝了恩正敬過來的酒,滿身的不自在。
福太太為唐小姐結了酬薪,卻一臉惱怒。馮姨哀嘆說:“好好的姑娘,真不知道嫁到新疆有什麼好?”福太太卻不高興地說:“你以為她是真的要到新疆去結婚?她是看鹿家敗了,不願再來了。”馮姨不知該不該相信太太的話,無聲地離開做別的事情去了。
福太太剛住進水果街的時候整日縮在屋子裡,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小小的庭院中央的那株桃樹。仲春時節桃花正在盛開,滿樹粉色的花,惹來了許多蜜蜂。有一天福太太忽然對馮姨說:“你去給我把那些桃花搖落,全部搖落掉,一個也不準剩。”馮姨搓著手說:“太太,那些花挺好看的。”
“叫你搖你就去,這麼多話!”福太太說,“粉白顏色的花看起來土裡土氣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院子裡栽果樹的,我恨不得挖掉那棵桃樹。”
馮姨只得用竹竿去打那些桃花,桃花墜落的時候沙沙響,不一會兒地上就落了粉紅的一層,無聲無息。
福太太又說:“趕快把它們掃走,它們太刺眼了。”
少了桃花的庭院顯得灰灰的,院子在頃刻間變得空曠和陰冷了許多,目光所過之處皆是青色的舊痕,滿院子都是那種陳舊的黴味。沒有了桃花的遮蔽,這種味道就更濃了。下午的時候福太太就受不了了,她捂著鼻子喊馮姨:“快點麝香,臭死了。”
一連幾天水果街上的住戶都能聞到一種奇特的香味,那香味嫋嫋地飄過水果街,最後飄進了所有人的鼻孔。人們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