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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他沒有想過這件事——

在修爾修拉剛剛出生,父親教導克里岡如何為初生嬰兒取暖時,他沒有想過;在克里岡宣告進入盛年,顯赫女士慕名而來,踏破母親的門檻時,他沒有想過;在自己為幻想中的兒女定下名字時,他也沒有想過。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一個想法,竟然從未在他的腦子裡冒出過。

“對了,你有沒有想要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嫂子?”

“又不是我挑,他愛找啥樣的我哪管得著。”扎利恩發了一下牢騷,又加上一句,“就算他找個半神回來,我也只有忍著的份兒。”

“這個玩笑可不能隨便開!”老友飛快地揮爪,“特里同都把摩爾雅佳娶回家了,神和我們在青銅之約上是可以結合的,你不要亂說話!要是成真了,你父親保證得瘋掉!”

“我連父親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如果這件事能讓他回來的話,那就讓克里岡娶那位半神好了!!”扎利恩將匕首扔了過去,差點沒躲開的加里費斯驚恐地看著他。因為太沉溺於讓克里岡早早娶妻生子,使其不對自己再造成威脅的幻想中,他完全沒有發現面前的冰龍已然炸毛。

“……我是說……”

豹子用交織在一起的三條尾巴輕輕碰了一下對方的蹄子,試圖將他安撫,“你……你可以打聽一下克里岡的想法嘛……你也是赫塔洛斯大人的孩子,也有義務,那萬一要是你哥真、真、真的打算孤獨終老,你……你也該開始物色配偶了,不是麼?”

“這還像點話!”

“……”加里費斯把自己的腦子從呆滯狀態中奮力解救了回來,“……不……不是決定要去百鬼狂歡了嗎,去玩是其次,你就努力找找吧,你可是新面孔!——我覺得你還是很受歡迎的……你絕對是非常受歡迎的!!”

“……真的?”扎利恩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我向你保證!”加里費斯將尾巴抬到他肩頭,拍了拍,“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有吸引力!”

又一聲輕哼後,扎利恩繼續把精力放在了沒有盡頭的寶藏堆中。

“那把匕首,”他頭也不回地說,“給我撿回來。”

孤獨感沒有給扎利恩帶來更多困擾,起初的不適應只持續了短短的幾個月,而後用一百一十八年養成的習慣終於妥協般重回身體,讓他得以繼續自己怡然自得的生活。

頭兩年,只有村子裡的老人懷著畏懼的心情種下病怏怏的樹苗,反正平日裡除了曬太陽,他們什麼也不做,正好有時間澆水、剪枝、照顧。他們的兒孫只是嘲笑他們的軟弱,聲稱神的光照讓自己無所畏懼,繼而以飛快的速度砍伐森林。

但心靈深處無法忽視的恐懼還是讓他們在凜冬領主圈定的範圍內活動,他們既不願意奮力種樹來表明自己的恐懼,也不願意以身試法踏出藍線一步。

這種惡性迴圈很快就讓指定的區域失去繁枝的遮擋,□□在眾人面前。

就是這麼平常的一天,賽恩的鄰居帶著自己的三個孩子去進行今天最後一次的劈柴活動,他的大兒子沒有看到地上的藍線,那條線被厚厚的黃葉遮掩得嚴嚴實實,早已無從辨認。每一顆樹倒下,那曾經充滿活力的綠葉就在瞬間像失去生命的動物一般,萎縮、枯黃,傾瀉而下,躺在皸裂的樹樁旁,匍匐在古老之根的上方,堆疊得如小湖一樣深。

西弗米的第一次揮斧完美地深入了樹幹的腰腹,然後他維持著這個動作,無論是在母親的哭喊中,還是村中三流祭司的驅散中,他都沒有再動過。

這個成年男子的冰雕成了村民們無法直視的噩夢,□□在樹幹外的斧背上還有他父親的名字,清晰可辨,他的眼睛微眯,雙唇緊抿,維持著惟妙惟肖的表情,每一寸毛孔和髮絲都儲存得及其完好,若不是靠近他五米以內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氣,沒有人懷疑他是自己定格在了那兒,打算和所有人開一個玩笑。

而那終究不是玩笑,他變成了亂影森林的特有的驚悚風景,任憑風吹雨打,絲毫不動。

他被寫入傳說之書的一角,在幾百年後希臘人和羅馬人的議事廳中代代流傳,據說奧古斯都大帝路過的時候,他還以相同的姿勢砍伐著這棵從未停止生長的橡樹,而當圖拉真大帝路過的時候,他終於不知去向,變成了一個沒有答案的謎。

接下來的幾年,在對神的種種祈求中聽不到任何回應的絕望中,村民們開始認命般地種樹了。

但是樹木無法長得飛快,哪怕那位立在邊緣的伐木者年如一年注視著,樹苗們還是保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