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記憶他隱約還記得,記得一個默默的眼神。
“我——我——”徐愛潘結巴又結巴,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面對“感情”,她居然如此笨拙。
這時大桌旁,靠近門口那堆人中起了一陣騷動,似乎他們其中認識的人來了,一番應酬招呼的聲響此起彼伏,打亂原來的高談闊論。聽見許多人在喊“徐楚”,她下意識轉過頭去,果然見他高高挺挺、笑得嫌膩的身影。
她心底忽起一陣奇怪的荒涼感,竟反而以從容自在的和潘亞瑟聊談起來。慢慢,一小步一小步地追索昔日那個夢幻。雖然紅著臉,語氣不免地急促,卻真真實實地面對著她往昔那內心深層的“不敢”。
她面對著潘亞瑟,全心地,側揹著吧檯。人多,燈光暗,徐楚並沒有注意到她。他和幾個人寒暄過後,便偕同行的朋友走往吧檯後邊的桌位。
不一會,和徐楚同來的朋友先離開,徐楚送他到門口,以商場那一套口吻表情說:“給個時間請你到公司來,我們再談談。”
座中有人見狀問道:“挖角啊?徐總!聽說‘男人對話’要換人接手,是真的嘍?”和徐楚同來的那人原是另一家男性雜誌的企畫,經驗很豐富。這行業原就這樣,好人才人人要,有什麼風吹草動,原就很正常的。
徐楚笑笑,沒正面回答,轉個彎說:“怎麼樣?各位有沒有興趣?”
大家轟笑一聲,當他是應酬話,說說而已,沒人認真。“男人對話”雖然頗受好評,畢竟只是家小雜誌社,比不得財大氣粗的大型文化集團。徐楚充其量只是個小資本家罷了。他把辦雜誌當成事業在經營,到底也比不得那些搞貿易、房地產或製造業的資本商人。
他原不是傳播或文學科班出身,和這些人實在也沒什麼投契的話題;打個招呼,就逕自往吧檯走去。真要嚴格挑剔起來,他還是商人的本色居多,文人的清華氣質少吧!或者,充其量只算個矯柔造作的白領階級雅痞。
其實,他原本的理想是辦個純文學性雜誌,但礙於整體閱讀文化的環境,他求其次的辦個男性休閒雜誌。光這一點考量,就很“商人”了。想想,他自己不由得也要搖頭自嘲起來。
“嗨!又見面了,徐楚先生。”輕脆嬌滴的一聲招呼,花佑芬含笑走過來。
“佑芬小姐!”徐楚稍稍驚訝,隨即理所當然般無事。“你也在?剛剛怎麼沒瞧見?”
“你沒有瞧見,可我有瞧見!”花佑芬促狹地反詰,那樣一堆人,如果沒有特別留心,她知道他當然不會注意到。
“我眼拙。”徐楚自我解嘲,跟著左右看看。“就只有你一個人來?”問得有些莫名。
“不。”花佑芬會意,朝那微暗的角落挪挪下巴說:“喏!她在那裡,阿潘也來了。”
徐楚順著她的指引,看到了微仰著頭,一臉傾聽專注的徐愛潘。心一動,那是一種崇仰思慕的表情。他不知道,女人原來可以流露出這種表情。雖然不是對他的,但他彷彿也感覺到什麼,一種奇異的興味。這感覺在他的經驗之外。
看了一會,他收回視線,說:“徐小姐好像跟大家也很熟,談得很投機。”
“才不呢!”花佑芬笑起來。“阿潘那個人很悶,以前我還懷疑她自閉。你別看她好像聊得很起勁,其實那堆人她沒一個認識,除了和她說話的那個潘亞瑟。她一向不喜歡參加這種聚會。”
“可是,她看起來還滿開心的樣子。”
“那是當然的!對方是潘亞瑟嘛!”花佑芬又笑起來。見徐楚一頭霧水,好心過頭地索性什麼都扯開了。“潘亞瑟是阿潘高中的學長。阿潘從高中就偷偷喜歡人家,把他放在心頭十年,惦念著不放。十年耶!你說離離譜?偏偏她連屁都不敢放一聲,我看潘亞瑟連她是誰都不曉得。”她忍不住說了句粗話,自己先察覺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是,我就是看不過去。阿潘實在太離譜了,哪有人戀愛是這般談法的!所以,今天我一見到潘亞瑟——其實我也不認識他——就把阿潘拐來,讓她面對一個措手不及。”
她這般談論好朋友的私秘,絲毫不以為意,實在是她覺得徐愛潘真的太離譜了。甚至,她認為她只是在喜歡一個自己內心製造的幻像罷了。
“有時,我真的搞不懂阿潘。”她支著下巴,遠遠望著徐愛潘。“其實她是一個熱情的人,偏偏她對人冷淡得很,又缺乏熱情。悶起來,一天說不到一句話。她就是‘不肯’,她如果肯將對我的主動拿三分對待別人就好了。”
“這表示,你在她眼裡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