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淺舟目光已然開始渙散,也不知聽沒聽見他的話,只極力湊頭吻了吻他的臉,面上露出傻傻的笑容,“我下一世……定能遇到你……再不會……把你認錯……我結了……你地發……吞下了肚子……呵呵……”千羽忍不住一巴掌打過去,滾燙的淚水也湧了出來,揪著寧淺舟的衣襟嘶聲叫道:“你這混賬!非但此前害我數百年修為,臨到此時仍要害我!我……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寧淺舟本就奄奄一息,被他這巴掌一打更是鮮血狂吐,卻仍是極力伸出雙臂想要抱住他,只不過再也使不出那等力氣。“我……我害你……你害我……有什麼……什麼要緊……就算……下一世……你會親手……殺了我……我也要……找……找到你……千羽……千羽……”寧淺舟雙眼慢慢閉上,臨到最後只輕聲低喚千羽的名字,插在心口的那個兇器也泛出鮮紅光澤,正是昔日送給千羽的那枝寶石釵子。千羽伸手輕輕撫觸那枝釵子,猶豫著捏住它不敢貿然拔出,寧淺舟胸口的血液雖已因為低溫凝固,傷情卻是兇險至極,就算強行以靈力保住一時不死,也挺不過太久。千羽正在猶豫之間,寧淺舟不知怎麼又睜開眼來,精神比起之前好了許多,面上還浮起淡淡的紅暈。他雙目放光地看向千羽的臉,又滑下去看向千羽捏住那枝釵子地手,嘴角微微一彎,“千羽……你是捨不得我麼?那我更要快些轉世了。你若現下又救我一命,定不會答應來世之盟,只有我當真死了,你才會更捨不得我……”他口中清楚地說著話,一雙手已悄悄抬了起來,握緊千羽的手用盡全身之力往外一抽。方才凝固的傷口登時鮮血飛濺,星星點點噴在千羽地臉上和髮間,連身上淺色的衣袍也頃刻間被染紅大片。千羽喉間發出一聲古怪地低吟,想要擺脫寧淺舟地手卻哪裡能夠,那人的頭明明已歪了下去,一雙手兀自死死纏著他,無論如何也推不開、拉不下。那人胸口流出地血仍未冷,千羽的整個身體卻已冷透,眼中終究有熱暖的淚流下,口中也悄然湧出與那人一般鮮紅的血液。天空飛揚的飄雪越下越大,遠遠等在路邊的馬車慢慢駛了過來。車把式伸長腦袋看向這座大宅門前,不禁大感驚奇地“咦”了一聲----雪地上只有一片紅白交雜之色,除此之外空空如也。車把式撓了撓腦袋,縮起身子坐回駕前,摸摸自己最喜愛的那匹頭馬的脖子,“這兩個怪怪的公子哥兒……莫不是殺了人畏罪潛逃吧?哎呀,看來此地不易久留,你說呢?”馬兒似乎也害怕起來,仰頭向天嘶鳴,車把式嚇了一跳,趕緊揮鞭打馬,車軲轆一路朝著城門而去。(全文完)卷三《連理枝》 殉情夜已深沉,全城最富盛名的尋芳地仍然一片歌舞昇平,豔紅的燈籠掛了一街,四處都有女子嬌聲拉客,路旁的門戶裡不時傳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唯有街尾的一戶人家大門緊閉,門前黑乎乎地,門內也是一片靜謐,似乎無人居住,然而內裡亦是另有乾坤。一片搖曳的燭光下,酒是美酒,杯是玉杯,對坐的兩個人也是眉目如畫。這兩人微笑著凝視彼此的面容,一邊低聲細語一邊交杯而飲,便似新婚夫妻正在洞房花燭,好一副香豔旖旎的景象。兩人一齊飲下杯中隱透碧色的酒液,眉間都忍不住微微一皺,雙眼卻仍是痴痴看著對方的臉,彷彿天塌下來也不能移開視線。靜默片刻之後,年紀稍大的少年嘆息了一聲,伸出手來輕撫情人的發端,語聲中充滿憐愛與傷心之意:“季晨,是我害了你。”那年紀稍幼的少年眉目斜挑,五官美豔銳利,一雙烏黑的眼珠也亮得懾人。聽得情人說出那種沮喪傷情的話來,他只橫眉瞪了對方一眼:“程亦亭,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我兩情相悅,誰也沒害了誰,相約殉情也是彼此心甘情願。莫非事到如今你才後悔了?”程亦亭只得擁緊對方陪起不是:“對不住,是我說錯了話,我即已喝下這杯酒,又怎會後悔?我們自從被家人撞破,便註定如此才能長相廝守,只是……我不忍讓你陪著我死。”那名為季晨的少年這才嫣然一笑,面上只有赤裸裸的開心神色,用力回抱住程亦亭:“我也想過許多次。捨不得你陪著我死,但一想到要把你獨自留在人間受苦,那還不如一起去了呢!我們心意相通。死而無憾……”說至此處,少年玉色的面龐突然浮起一層黑氣。幾縷暗紅的血從他粉色地唇間溢位,他忍不住連聲咳嗽起來,後面的話便說不下去了。程亦亭明知彼此命運已定,仍是不由自主覺得難過,只得將雙臂抱得更緊些。嘴裡也顫聲問道:“季晨,你痛不痛?忍忍便過去了……你要想著我們死了之後,會像詩文中所說,化為一對永不分開的連理枝……咳咳……”他只不過說得幾句,口中也噴出暗色地血液,星星點點染在兩人大紅色的衣袍上。此刻兩人都是腹痛如絞,身體痙攣,竟從椅子上雙雙跌倒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