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任由他嘴上放肆,面上也露出淡淡笑容,“這倒是……從前我十分擔心被你知道我是妖,更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後怕我、躲我,怕來躲去,只落得自尋煩惱、自欺欺人,終究沒能長久恩愛。現下你什麼都知道了,竟是半點也不害怕,還有心情跟我耍嘴皮子,從前地我也當真好笑得緊。寧淺舟心中又軟又酸,只得用力眨一下眼睛,把眼眶裡滾燙的那物逼了回去,口中柔聲說道:“那是因為你舊時對我太過著緊,才會那般優柔寡斷、患得患失。如今你不會再為我而煩惱,今晚之後還可從此脫離情障,我祝你時時開心、再覓良緣。”千羽聽著他如此情真意切的一番話,斂去了笑容鄭重點頭,“多謝……我也祝你早日再覓佳偶。解契之後,你自當如尋常人一般,回覆生老病死,但那樣便能與人間任何男女一起生活……你可怪我奪去你長生之體?”寧淺舟淡然笑道:“我本就只是個凡人,那長生之體也不屬我所有。就像你那日所講的笑話一般……本只是一條狐狸,就該安心去做狐狸該做的事,若要強求不屬自己的緣分,終究是一場空幻。”兩人說話之間,腳下已近了白天所至的府宅,千羽舉指輕噓讓他噤聲,帶著他緩緩降落到那座府宅的院內。這舊宅外間變化雖大,內裡格局卻似曾相識,就連兩人觸眼所及的一顆樹也有些眼熟,只是比從前高大了太多。寧淺舟靜靜看向那棵高高聳立地老樹,忍不住伸手輕撫它的枝幹,少年時曾在家中度過的那些歲月又再回到腦際。物是人非,曾與這棵樹同在地人都已入了土,只剩自己一個還記著那些活生生的往事。千羽看他表情恍惚,也不忍出聲催促,他卻只發了片刻地呆便回首輕道:“走吧……我們去看看西院。”千羽耳中聽到“西院”兩個字,身子也不由微微一震,面上卻帶笑回道:“嗯。”兩人輕手輕腳踏雪而行,不多時便尋到了舊日府內地西院。站在破舊的殘垣斷壁之前,兩人面露驚異相互對視,府內其他地方都是完好,還有不少房間透出燈火,此處卻為何這般破敗不堪?兩人正在驚疑,不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和對話之聲。他們趕緊躲在牆後豎起耳朵細聽,原來是兩個僕人在相互打賭,都在笑話對方走到近前也不敢進去鬼屋。兩個僕人彼此說了一會,終究還是結伴遠去,千羽和寧淺舟一邊聽著那兩人地對話,一邊面帶微笑凝視對方,心中卻都沒有絲毫快慰之意。想起來似乎已沒有半分芥蒂,聽到了方才兩個閒人對話,才知舊日的傷痕依然還在。寧淺舟看著千羽慢慢抿緊嘴唇偏過頭去的樣子,面上的微笑不知不覺變作苦笑,但不知為何心底又燃起了些微希望,上前一步拉住千羽的衣袖低聲道:“進去吧。”千羽並不回頭看他,只默默點了個頭,向那堆殘破的斷牆爛瓦提步而行。(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 解契一片寒冷的冰雪掩蓋下,是早已腐朽的木製傢俱,只輕輕一碰就分為幾塊倒在地上。寧淺舟看著千羽伸手輕撫那些舊物的表情,終究露出了幾絲眷戀傷感,心中也回想起自己舊日那些絕情的舉止。那時的自己明明不愛紅妝只愛鬚眉,卻偏偏要娶上好幾個妻妾,白白害了她們不說,也令得千羽對他極為失望,無論如何被錯怪傷害都不肯與他相認。今日的結局便是他的報應,愛一個人理應堅持到底,不但要嘴上說著心中想著,還要實實在在地做著,否則一步走錯、步步皆錯。若是錯得太過離譜,便不可以回頭再來,一輩子能有幾次扭轉命運的機會?他已不再怨恨上天造化,錯的人原本就是他自己,把人生中所有的錯過和遺憾都怪責在老天身上,實在不是男子漢的所為,在最後的這一晚他總該學會擔當。千羽在自己曾經住過的臥房裡來回轉了幾轉,發現所有的物件雖然損壞腐朽,卻是一件都沒有少,全部還在。想必買下這宅子的後人也都聽說過昔日傳聞,知曉這西院住過妖怪,誰也不敢貿然闖入,更不敢修葺翻新,而是將它長久廢棄。寧淺舟也緩緩拾起那些腐朽的物件分別細看,一把殘缺的梳子;一根束髮的帶子;又或是一面早已照不清東西的銅鏡……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硬物,隔著積雪也感覺得到,他微感好奇的踢開雪層,伸手在地上摸索起來。觸手的那物光滑冰冷,他用力將它拔出地面。定神一看原來是根髮釵。釵頭鑲嵌了一顆大大的紅色寶石,經過年月磨損依然發出美麗地光澤,它原先直插在泥土之內。應該露了一截在地面上,因此在積雪的掩埋之下仍能察覺。他看著此釵十分眼熟。細想片刻才發出深深的嘆息,一旁地千羽也站定腳步直直看著他手上之物,面上已露出一點嘲諷的神色來。他苦笑著將這支釵拿到千羽面前,“我那時只送了這個給你……你走時卻還給了我。我也沒有帶走……送給了你便是你地東西,我心上對你又十分內疚。不敢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