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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確實喝了不少的酒,許長生此刻甚是衝動,也著實尋不到別的法子。從宮殿側門闖進生活了數年的華麗囚牢,他拒絕任何人相陪,獨自奔往御書房。一陣提筆疾書之後,他走到牆邊取下先帝曾經十分喜愛的一把寶劍。若曼山不肯與他共度此生,從此視他為陌路,他這一世又有什麼值得留戀?“你若是有擔當的,便立刻拿劍給我!我要親手宰了你這個負心之徒!”好,曼山,我這便完成那個誓言,卻不知你又一次親手殺了我之後,會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傷心記掛?只要能得你為我痛哭一場,也不枉我捨命相賭。便算最後的結局是輸,我不得不孤注一擲,只為那渺茫而卑鄙的希望。 捨命劍是寶劍,在幽幽月色之下燦然生光,明晃晃的劍身映著一張英俊而神情頹喪的臉。許長生揮手遣開宮門外的侍從,提劍一步步走進寢宮。床上躺著的那人微微睜眼,看見他手中之劍竟低聲冷笑:“怎麼?你想親手殺了我麼?也好!”許長生慘然苦笑,將手中之劍與一紙遺詔雙雙擲在床上:“曼山,你也太看得起我。對你,我怎麼可能下得了手?”顧曼山慢慢坐起,目光全被那把寶劍吸引。他伸出手指輕撫鋒利的劍身,只輕輕一觸便劃破了指尖面板,不禁開口讚了聲:“好劍。”許長生細細凝視眼前這人的面目姿態,只想將此生最後的一點記憶牢牢刻進心中,無數委屈哀怨都迅速沉澱,只化作一片平靜。無論如何,這生終結之時,曼山會陪在自己身邊,雖不能同生共死,也算得上死得其所。“曼山,你殺了我之後,只需手執這份遺詔便可出宮而去。”顧曼山終於抬頭看他,面上並無半分感動之色,仍是帶著嘲諷的冷笑:“你這又何苦?我既已對你無情,你捨棄性命也是枉然。不如就此放我出宮去,你也繼續做你的好皇帝。”許長生目光如水的望著他,神情溫柔而悽楚:“世間最苦乃是生離,而非死別。你對我無情也好,有情也罷,我已全不在意。若不能與你朝夕相伴,我這生餘下的日子要怎麼過?我答應過你,若有負於你便死在你手中,如今正是應誓之時。”顧曼山盡力以雙手握住劍柄,將劍尖斜斜對著許長生胸口方位:“你當真心甘情願?到了陰曹地府也不後悔?”許長生嘴唇掀動,很想問問對方,殺死自己之後可會有一點傷心?但就在心懷猶豫的一瞬,他突然想通了,所謂“心甘情願”,本就不能貪圖回報。若是輸不起,又何必去賭?一心想著贏的人最後總是會輸。思慮至此,他再不妄想挽回對方的情意,只微笑著閉上眼睛點頭:“嗯,你動手吧。我不後悔。”從生到死的過程他已經習慣,等待劍刃加身也不是第一次,能以這般平靜安寧的心情迎接死亡,卻是好幾世以來從未體驗過的。曼山願意親自動手殺他,這本身已經可以稱之為幸福,若是真的對他半點怨恨也無,這一劍又怎麼刺得下來?有憎恨才有愛慾,無愛便無恨,他最害怕的是那種冷淡而陌生的眼神。與那種陌路人的神情相比,能被對方恨到親手殺死反而令他快樂。等了不知道多久,身前竟然沒有一絲動靜,仿似時間與空間都停滯在某一個刻度。許長生這才開始害怕,將雙眼睜開一線,偷偷窺視對方臉上的表情。顧曼山的手在發抖,不知是因為那把劍太重,還是因為心緒的變化。那雙銳利如星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薄霧,透出幾分無助悽迷之意,被牙齒緊咬著的下唇已滲出幾絲鮮紅。許長生先是疑惑,後又暗生驚喜,這明明便是一副愛恨糾纏、優柔寡斷的模樣。察覺到對方身子往前傾來,他只得趕緊再次閉上眼。兩人距離更近一步,他耳中聽到顧曼山用力吸氣的聲音,隨後是冷冰冰的一句話:“你這種負心之徒,根本不值我親自動手。你要麼放我走,要麼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