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阿彌陀佛。她回身低頭合十還禮,阿彌陀佛。然後她決絕地出門遠走,佛唱突然高昂,響徹肺腑,在雲霄轟鳴。
她孤獨地匆匆行走在山路上,空山寂寞,松濤凜冽。前後忽然傳來怪異的鳥叫,她止步傾聽,又警惕地快步。後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快跑,樹林閃動,她不斷回頭看,跑著忽然撞進一個男人的胸膛,那個男人發出低沉的嘿嘿笑聲,她尖叫。男人笑著安撫道呵呵,妹妹,別怕,別跑了,你跑不贏他的。
她驚惶失措,看見另一個男人小跑過來。抱住她的那個男人從腰下抽出一根繩子,她忽然明白地驚叫啊,你們,你們,啊。兩個男人上來利索地堵嘴,捆綁,她絕望地睜大驚恐的眼睛。山林裡,一乘滑竿抬著一個被被子覆蓋的病人,急匆匆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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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處隱蔽的鄉村別院,牟舵爺坐在太師椅上抽大煙,一個丫環在為他捶背。彪哥進來叫聲牟爺。牟舵爺揮手讓那個丫環下去,起身把煙槍遞給彪哥說,來一口吧,辛苦了。彪哥坐下,接過煙槍深吸了幾口說,么姑的住所,可能是福寶仔洩漏的。
牟舵爺閉眼問有何依據?彪哥說,發現他最近和反水了的彭家大少彭蛟,往來很多。牟舵爺眼睛射出兇光說,好,擇個日子,開香堂,把祖宗牌位請出來,你們紅旗小五來過堂。不動家法,江湖就亂了規矩了啊。彪哥說牟爺放心。人,我已經安排看住了,隨時可以到堂。
隔天,袍哥小弟福寶仔在家裡為癱瘓的瞎眼母親餵飯,突然傳來叩門聲。福寶仔放下飯碗對母親說,您等會兒,我去開門,來客了。福寶仔開門,看見同門的幾個師兄,驚疑地問是你們?紅旗老五彪哥也來了。
彪哥客氣地說福寶仔,碼頭上開香堂,跟我們走一趟吧。福寶仔頓時明白,謙卑低聲笑道五哥,我知道了。讓我給老孃最後再喂一次飯吧。彪哥感傷地說好孝子,去吧,哥幾個等你。不要著急,你放心,以後五哥來幫你餵飯。
福寶仔鎮靜地走到母親的床前,對母親說,娘,趁熱,再吃幾口。他平靜地餵飯,母親對著黑暗招手說,叫你的弟兄們坐啊。彪哥微笑說伯母,您別管,您慢慢吃,不著急。福寶仔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喂完,為母親擦臉然後說,娘,我先走了。
父親的戰爭 第二十三章(8)
彪哥背身抹淚,帶頭在床前齊刷刷跪下,叩了一個響頭,出門而去。
袍哥碼頭的香堂設在一個隱蔽的黑屋內,早晨,牟舵爺端坐在正中的大椅上,兩邊是一班前輩老者。屋內靠牆兩邊分別站立著兩派青壯袍哥,牟爺身後的列祖神位上香菸嫋嫋。福寶仔走來正跪在屋中,彪哥在為他鬆綁,拿下繩索。
大家看著福寶仔平靜地脫去上衣,露出赤膊,向列祖和前輩行禮叩首,向兩邊弟兄叩首。彪哥掏出一把尖刀,口含烈酒噴抹其上,再將刀在酒碗中比劃一番,遞刀給福寶仔。隱約的佛唱聲中,福寶仔平靜地看刀,拭刀,雙手持刀,平舉,刀尖對準自己,狠狠地插入腹部,拔出,再插入胸部,拔出,最後插入心臟,乾淨利落地倒下。
三刀六洞儀式完成,鮮血從他的身體汩汩流淌。牟舵爺站起來嚴肅地宣佈,用最好的壽木,厚斂安葬。
關勇波和胡隊長正在辦公室準備工作,收拾桌面,彭蛟忽然驚慌地闖了進來,臉色蒼白,滿面是汗水。關勇波看出意外,問道怎麼了?出什麼大事了?彭蛟斷續說道,和我單線聯絡的那個袍哥,那個福寶仔,被,被他們執行了家法。
胡隊長也站起來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慢慢說。彭蛟抹汗,力圖鎮靜地說,我一直暗中聯絡的那個福寶仔,袍哥低層的,就是給我們提供冉么姑的窩點的那個兄弟,昨天被他們處決了。關勇波問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
彭蛟痛苦地攤開手上的一個紙包說,我找不到他人了,去了他家,今天又收到了他的這隻耳朵,太殘忍了,可憐他上面還有一個臥床的老孃。關勇波拍案發怒吼道,這個冉么姑太毒了,再不把這些會道門解決,我們真是太無能了。私設刑堂,目無王法,他們還以為是舊社會。
胡隊長也憤恨地說,上次就該把那個冉么姑就地正法的,還搶救她,我們真是不該做這個東郭先生的。再狠狠地抓一批,殺一批,看誰敢再玩黑社會?關勇波堅決地命令彭蛟說,發動你們原來所有的那些老兄弟,檢舉揭發會道門的人,我們是該要嚴肅處理一批頑固分子了。把群眾都發動起來,一家一家地查,看誰在袍?
知道敵人開始動手報復,關勇波放心不下田櫻,決定派黃世傑單身往大石庵去接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