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親切感,可是就是想不起老頭兒這雙眼神像誰的。
“怎麼?年輕人!我臉上有花麼?我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能丌出朵什麼來?”
卓慕秋倏覺失態,赧然一笑道:“我覺得老人家的眼神好熟,好像我那位朋友或者是親人,可是我就是一時想不起……”
老頭兒笑了:“年輕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就算是你的鄰居吧!要不然就是咱們有緣。”
老頭兒挺會說話,談吐也不俗。
卓慕秋道:“容我請教,老人家是當今的那一位?”
老頭兒白眉微微一皺道:“怎麼,又把我當成了武林人?”
卓慕秋道:“或許現在不是,但我敢斷言老人家當年必是,而且是位高人。”
老頭兒又笑了,沒承認,也沒否認,道:“我這個姓很怪,只知道漢代有那麼一個大臣跟我同姓,別的我再也沒聽說過了……’卓慕秋道:“老人家複姓第五?”
老頭兒一點頭,笑道:“對了,我複姓第五,單名一個公字,年輕人!你聽說過麼?”
卓慕秋道:“這三個字如果是老人家的真名實姓的話,我確實沒聽說過。”
老頭兒不高興了,怫然說道:“年輕人!姓名賜自父母,豈能亂改。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我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年輕人!人與人相處,首先要講求一個誠字,然後才能談到其他……”
卓慕秋不敢再聽下去了,忙道:“老人家別在意,是我失言。”
這位第五公也有點倚老賣老,“嗯”地一聲道:“這還差不多。
年輕人,對人以誠,這是做人的起碼條件。當然,那也要分對誰,這年頭兒人心險惡,有時候也確實需要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盡掬一片心,不過你我就不同了,我沒你好惦記的,你也沒我好惦記的,萍水相逢,只在一個緣字,我有什麼好瞞你的,又為什麼要瞞你?”卓慕秋道:“老人家說得是,我知道……”
第五公一點頭道:“難得,這年頭兒勇於認過的人也不多,有些人明知道自己是錯了,但卻死不承認,任它錯了下去,錯只可有一,不可有再,更不可有三,要是明知道錯而任它一錯再錯下去,這個人就完了……”
第五公這些話都很淺顯,而且也都是常聽說的,可是出自他嘴裡,聽進卓慕秋耳朵裡,感受卻不相同。
身周這些人,包括他自己在內,犯過錯的人很多,但任它錯下去的人也不少。自己犯過錯,這錯雖然已經改了,可是因錯所鑄成的錯卻已是無法補救,無法挽回了。
只聽第五公道:“有人因錯鑄錯,等到他幡然醒悟時,錯已鑄成,無法改變,無法挽救,因而引恨終生,永淪痛苦深淵,他頹廢,沮喪,不振作,其實那有什麼用……”
卓慕秋心裡震動,兩眼猛睜,道:“老人家……”
第五公像沒看見他那異樣表情,也沒聽見他說話,道:“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斷不可經不起打擊,一僕不起,一蹶不振。
更不可辜負父母養育之恩,辜負一身絕學,終日以酒澆愁,對花悲嘆,那算不得男子漢,大丈夫,昂藏七尺,鬢眉男兒。生於當世為的不是某一件事,某一個人,他為的是濁世,為的是蒼生……”
卓慕秋何止驚駭,簡直顫抖,道:“老人家,您……”
第五公道:“卓三少,我說的是你。”
卓慕秋道:“多謝老人家明教,只是老人家怎麼知道……”
第五公道:“卓三少,我知道的事不止一樁,我知道你當年為什麼離家,我知道你當年為什麼遠赴大漠,我也知道今天你為什麼來到‘劍莊’五十里內,只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忘不了一個已經嫁了人的女子。”
卓慕秋兩頰又泛起了酡紅,沉默了一下道:“老人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第五公道:“我知道,你給與那位姑娘的情愛太深……”
卓慕秋道:“老人家既然不是世俗中人,我也不必再隱瞞什麼,我一生之中只愛過這麼一個女子,而且是我頭一次愛的一個女子——”第五公嘆了口氣,道:“一生中只有一次情愛,是最珍貴的,最深刻的,要是有二次三次,也就不那麼珍貴,那麼深刻了。三少是個重情感的人,奈何那位嚴姑娘已嫁作他人婦,三少這麼折磨自己有什麼用?”
卓慕秋道:“老人家,這是人之常情,任何人都免不了的。過一個時期也許就會淡忘了,至少我希望我能逐漸淡忘——”
第五公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