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還愧,道,“老人家!大恩不敢言謝,我請教……”“請教什麼?”
鄉巴老頭兒道:“年輕人!你可別強把馮京當馬涼,我可不是你們武林人,我是個鄉下苦哈哈的種莊稼的,兒女們都大了,娶媳婦兒的娶媳婦兒,嫁人的嫁人,一人住一個地兒,過年了,我這個孝順的女兒接我進城來過年,可是我在她家待不慣,喝口水都讓人侍候,彆扭死了,吃過年夜飯抹了抹嘴我就走了,誰知道竟架住了他那把刀,救了你的命,算你祖上有德,也是老天爺幫我的忙,這一下害得我要遲半個時辰才能到家了。年輕人!你也快回去換件衣裳,擦洗擦洗吧!”
一騾車話總算說完了,他拄著柺杖就要走,顫巍巍的。
許是腳滑了,身子忽然一晃。
卓慕秋很自然地連忙伸手扶住了他。鄉巴老頭兒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年輕人!歲月不饒人,不能不服老。老了畢竟是老了,我年輕的時候,能在打麥場裡推著輾子轉,年輕人,別顧我了,顧你自己吧!至少我人是清醒的。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養兒女不知道做爹孃的養兒養女有多麼苦,幹什麼糟蹋自己?幹什麼動不動就玩兒命?”
他搖搖頭,拄著柺杖根兒走了。
卓慕秋聽在耳朵裡,難受在心裡,道:“老人家!我不會忘記您這援手之恩的。”鄉巴老頭兒已經走出好幾步了,一聽這話“咦”地一聲轉過了頭,道:“年輕人!你怎麼還不快回去?喝這麼多酒,弄這麼一身狼狽像,怕回家捱罵是麼?那好辦,這樣吧,天這麼黑,路上都是泥,不好走,我正愁沒伴兒,你跟我做個伴兒到我那兒去待一宿,擦洗擦洗乾淨,明天一早再回去給老一輩的磕頭拜年吧,好在我那兒也只我一個人,怪冷清的,咱們老少倆聊聊,去麼?”
卓慕秋心裡一動,道:“老人家!我樂於奉陪,也樂於從命。”
走過去扶住了他。鄉巴老頭兒道:“別扶我,多顧點兒你自己吧。留神腳下,要是路上再摔倒了,我可沒力氣扶你,夜這麼深,又是卅兒,找個人都找不到……”
話雖這麼說,可是他還是任卓慕秋扶住了他。
口口口
鄉巴老頭兒的住處也真不近,卓慕秋扶著他,也等於是他讓卓慕秋靠著,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
卓慕秋在剛才躲西門厲那一刀跌倒的時候,酒已經醒了三分,如今又走了這麼遠的一段路,酒已經全醒了。
一座小茅屋落在一座秀麗小山的山腳下,四下裡沒有人煙,只有這一座小茅屋,倒是挺清幽的。
門前一片花圃,屋左一片菜園,如今都已經積了雪了。
鄉巴老頭兒摸索著開了門,摸索著點上了燈,一盞油燈是挺亮的。
茅屋一明兩暗,擺設很簡單,完全像個苦哈哈的莊稼人。
面前這一間只擺著一張方桌,四條長板凳,牆上掛著一件蓑衣,牆角立著一根釣竿,還放著一個魚簍。
老頭兒雖孤單了些,閒來沒事栽栽花種種菜,釣釣魚,看樣子日子過得挺愜意,也完全像個隱士。
左右各一間,都垂著厚布簾,想必是臥房。
老頭兒讓卓慕秋坐下,把柺杖往桌邊一靠,顫巍巍地給卓慕秋倒了杯茶,茶是燙的,屋裡那火盆還未熄。
老頭兒道:“年輕人!來,喝杯熱茶解解酒,暖和暖和。”
卓慕秋欠身接過,謝了一聲。
老頭兒道:“你坐坐,我給你燒點水,把身子擦擦乾淨。你這身皮袍子,弄得這樣,我是越看越心疼。”
他要走,卓慕秋攔住了他,道:“老人家,不必了。走了這麼一段路,溼的地方全乾了,沒有多少泥,掃掃也就幹了。”
老頭兒道:“那怎麼行?這件皮袍子值不少錢,髒了事小,壞了事大,要讓你家裡的大人看見……”
卓慕秋道:“老人家!我沒有家,沒有大人,近卅了,也不能算是小孩子了。這件皮袍子是髒是壞,由它,我不在意,您也未必真在意,是不?”
老頭兒突然笑了,道:“年輕人!你行,挺灑脫的,什麼事都不在乎,就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樣。好吧!由你了!”
他坐了下來,就坐在卓慕秋就面,摘下了頭上那頂碗一般的氈帽,滿頭的白髮。
現在卓慕秋看清了他那張臉,滿臉的皺紋,跟雞皮似的,可是氣色挺好,臉色很紅潤。
這些卓慕秋都沒在意,他只在意老頭兒那雙眼神,頭一眼看得他一怔,他只覺得老頭兒的眼神好熟悉,好熟悉,而且讓他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