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宋提舉這枚棋子,引爆‘太倉銀礦’這顆雷,從而挑起陛下與李黨,朝廷與南方士族的矛盾。”
“這是個陽謀,因為陛下哪怕起疑,也難以對此不管不問,何況新政的推行勢必與士族利益碰撞,這件事避不開,也躲不掉。
何況彼時陛下尚不知曉此事與靖王有關,故而,才派你過去,一是查案;二是殺雞儆猴,整頓吏治;第三,便是敲打南方士族。”
“而高廉進京後,也的確引來李黨的反抗……近日進京的人裡,尤其以建成沈家的二爺最為關鍵。”
趙都安插話道:“沈家?高廉岳父那一支大族?”
他差高廉的時候,瞭解過這塊。
而今晚王楚生的猝死,從行事風格判斷,也不像李彥輔會做出的事。”
引爆太倉銀礦只是第一步,而唆使沈家二爺出手殺人,是第二步。
……滅口之事一出,所有人都會懷疑李彥輔,而李彥輔又與江南士族牢牢繫結,無法割席,如此一來,暴怒的女帝自然會進一步打壓“李黨”……
李彥輔若繼續秉持原本策略,龜縮勢力,拋棄部分成員來換取整個李黨的存續,就勢必導致底下人離心離德……
而為了保住“黨魁”的位置,與女帝開戰,這又會導致剛剛穩定下來的朝局再次動盪……新政的推行就會受阻……
同時,沈家藉助“遊說”的機會,堂而皇之接觸“李黨”其餘的京官,很難說沒有替靖王丟擲“橄欖枝”,暗暗拉攏的意思……
趙都安腦海中思緒起伏,輕輕吸了口氣。
只覺從趕赴太倉府開始,便籠罩眼前的迷霧,驟然散開。
“這麼說,哪怕我沒有抓住王楚生,可能靖王府也會想辦法,將他送到我手上……”
“回京的那場截殺,也大機率不是奔著高、王二人來的,而是奔著我來的……我這個欽差若死了,再嫁禍給高廉或李彥輔……就可以進一步挑動陛下和李黨的矛盾……畢竟,最有動機截殺我的,除了匡扶社,就是捲入銀礦案的李黨了……”
趙都安輕聲自語,自打穿越以來,第一次有了一絲悚然的感覺。
一環扣一環,原來銀礦案只是個引子。
真正的戰場從始至終,都在京城。
若京城和靖王府之間,存在一個以疆域勾畫的天地棋盤。
趙都安就是女帝推出,過河吃掉敵方一個馬的車。
而這枚蹩腳馬,又是靖王故意送出去的,蹩馬腳的卒子,就是王楚生。
莫愁輕輕嘆了口氣,無奈道:
“所以,你知道陛下為何不想你捲進來了吧?這種層次的爭鬥,你眼下的位置,還不夠上牌桌。”
趙都安罕見地沒有懟回去,而是神色古怪道:
“說起來,貞……陛下不會早就預料到,王楚生會被滅口吧?”
若貞寶在他回京彙報時,就已洞悉了這場博弈真正的對手,那真的會對王楚生沒有足夠的保護嗎?
而博弈到最後,無非是處死高廉,女帝再一次敲打一遍李黨而已。
歸根結底,無非是與扳倒裴楷之類似,對李黨的常規削弱。
而若放任沈二爺殺人,再出手殺死高廉。
一來,這場爭鬥仍會是女帝獲勝,這個大前提不會改變。
朝廷的威嚴,和對地方官的震懾目的依舊能達到。
二來,雖表面看上去,是靖王的陰謀得逞了,但靖王得逞的前提,是女帝被激怒,嚴懲李彥輔,甚至因為這次滅口事件,對整個李黨,以及背後的南方士族展開雷霆般的報復!
換句話說,靖王是在努力挑釁,試圖讓女帝上頭。
只要女帝紅溫上頭,不再維持“明君”的人設,開始以強權摧毀李黨。
那靖王的目的就達到了。
但……
“如果貞寶不上當呢?”
趙都安心中突然升起這個念頭。
“若貞寶不上當,不以雷霆手段對李黨下手,而是拉攏分化呢?以李彥輔的智慧,肯定能意識到自己被沈家,被靖王擺了一道,或許他已經做好了正面與貞寶開戰的準備……
但只要貞寶不上頭,選擇將雷霆怒火收起,或傾瀉在沈家身上,而不追求其他人……如此一來,既可以穩住李彥輔,又能完成一次對李黨內部的分化,從而對其予以削弱……”
趙都安越想,腦子越清明。
他突然想到,之前與老司監的那場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