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丫鬟的閒話,又談論誰的首飾好,誰的衣服新潮,誰的丫鬟不檢點跟主人私通。
靈犀手裡握著一把荷葉,慢悠悠地從外面進來,她個頭小,又是從牆根溜進來的,旁人都沒瞅見。她將房門推開一條縫,聞到了奇怪的味道,就好奇地湊了過去。
顧庭樹正在浴桶裡閉目養神,冷不丁睜開眼睛,見一個大腦袋正撐在浴桶邊緣,好奇地打量著他。顧庭樹吸了一口冷氣,慢慢調整姿勢,慍怒地看著她。
靈犀兩手扒著浴桶,踮著腳尖往裡面看,一隻手抓著草藥,放在鼻端聞了聞,開口:“不好聞。”
顧庭樹扶額,無奈地說:“治病的。”
他在軍中訓練,筋骨肌肉經常受傷,他的教練師傅恐他年紀小小落下病根,因此給他尋了極名貴的藥方叫他經常浸泡此湯藥。據說一些東洋武士自小用這種方式訓練,成年後筋骨應如鋼鐵,刀槍不入。
靈犀下意識地塞進嘴巴里咬了一下,發覺並不是茴香、八角一類燉肉的香料,只好吐了出來。顧庭樹未及發火,她又驟然出手,把水面上浮著的草藥全撥到一邊,隔著一層水,好奇地欣賞顧庭樹的裸|體。
顧庭樹臉頰微紅,僵持在浴桶裡,這會兒不知道是該叫人還是該沉默,他輕輕地抬手,趕蟲子似的把靈犀推到一邊:“靈犀,出去。”
靈犀宛如瞧見了西洋景,不依不饒地湊上去,張大嘴巴,瞠目結舌的樣子:“哎呀,這個這個……”
顧庭樹捂著她的嘴巴,恨聲道:“閉嘴。”
靈犀慢慢動了動眉毛,好容易才冷靜下來,又嘰嘰喳喳地問:“男人的身體都是這樣的嗎?”
顧庭樹沒好氣地說:“也不一定,大同小異吧。”
“好好奇哦。”
顧庭樹瞪了她一眼,慢慢說:“趁早收起你的好奇心吧,除了我,你這輩子都沒機會、沒可能、也絕不被允許看得別的男人。”
靈犀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我才不稀罕。”腰肢一擰跑跳著走了。
靈犀自來到顧府,宛如從孃胎裡出來的幼獸,對天地萬物都充滿了好奇心,又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夜裡丫鬟們都熟睡了,她拿著一本詩經叫顧庭樹給她講解。顧庭樹心情不好的時候有可能把她輕揍一頓,強迫她睡覺,心情好的時候則把她摟在肩膀裡,柔聲細語地講解。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是說男子若是墜入私情,尚可以從中擺脫出來,若是女子有了私情,便很難解脫。”顧庭樹說完,見靈犀一臉懵懂的樣子,就指著她的腦袋說:“你是女人。”又指著自己:“我是男人,懂了嗎?”
靈犀仰著臉看他,忽然小聲問:“你墜入愛情中了嗎?”
顧庭樹一愣,然後板著臉:“關你屁事。小孩子家不要問那麼多。”
靈犀一臉悻悻:“依我看,男女之情哪有大米飯重要呢?”摸了摸肚子,躺進棉被裡睡了。
☆、好同學壞同學
顧庭樹並不是個好老師,胡亂教靈犀讀了兩本詩書,就忙著跟自己的夥伴玩了。靈犀如今開啟了心智,越發地求知若渴,對著一大堆不認識的字唉聲嘆氣。最後終於捱不住,大著膽子跟顧太太說自己想去學堂讀書。
顧太太心裡冷笑了一聲,面子上恭恭敬敬地:“學堂裡都是男人,公主千金之軀多有不便。若是公主想學識字,其實可以找你大嫂,她是書香門第,連將軍都稱讚過她的才學。”
靈犀心裡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她出身卑微,頗能感知旁人的情緒,據她觀察,顧府上下,最不待見她的人,就是大嫂了。
靈犀硬著頭皮去了東籬居,何幽楠聽了她的來意,態度同樣很恭敬:“我雖然識得幾個字,卻難等登大雅之堂。庭樹少爺學問淵博,你二人又是夫妻,何不師從於他?”最後幾句話頗為冷硬。
“前幾天他還肯教我,現在忙,就不管我了。”靈犀輕聲抱怨道。
何幽楠坐在棋盤旁邊,沉吟許久,才開口道:“公主的吩咐,我本不該推辭,只是我最近身子委實不舒服,精神又倦怠得很,勞神費事是小,耽誤了公主求學就是大罪了。”
靈犀見她把話說得彎彎曲曲,總之是想辦法拒絕自己,當下心裡氣惱,也沒有再說什麼,甩手就走了。她穿過花園一路回來,頭頂著熱辣辣的太陽,心中不禁非常懊喪。想她在深宮十數年,雖然吃住寒酸受人冷落,可也從沒有低聲下氣地求過人。今日偶然為一件小事去求旁人,忙碌了一整天,卻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