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號令天下殺手,不覺駭然。胭脂這便是要刺殺皇帝,對他的兄弟下手。
她並不想陪他入京認親,一直以來,她想的都是讓他取而代之。江留醉手足冒汗,呼吸急促,很想拉了胭脂大聲質問緣由,可眼前太多顧慮,令他說不出口,只能茫然地望了胭脂不動。
燕楓想的卻是,對方這一招釜底抽薪,比燕陸離要高明很多,他心中念頭飛轉,思索該如何利用江留醉,卻聽到酈伊傑慢悠悠地說道:“你們都以為他是皇子?不怕告訴你們,江留醉,是我的兒子。”
聽者無不愕然,一齊望向他。
酈伊傑說得雲淡風輕,可心底漣漪陣陣,巨大的愧疚像無形的銀河橫亙在虛空中,他跨出了這一步,不知那隔閡是否會消失。
刺目的白光在眼前閃過,剎那間江留醉看不清這世間,彷彿有什麼東西模糊了他的眼。他如在灰色的煙霧裡穿行,腳下是泥濘是流沙是水塘都已分不清楚,身體越來越重,只想闔上雙眼,沉沉睡去。
他熟悉酈伊傑的為人,當下心頭轉過千百念。
“我與酈遜之是結拜兄弟,曾拜過義父,王爺這般說法,莫非指的是這個?”可酈伊傑自信祥和的神情,卻令他心懷揣測,不敢再深想下去。
這世上,知道太多並不一定幸福。所謂真相,有時反是傷人的利器,將心上一滴滴刺出血來。遙想當日,得知身世時的混亂與迷茫,江留醉不想重新經歷,可偏偏,躲不過去。
胭脂笑道:“王爺,江留醉和你兒子結拜,我們早已知道。”
“不,他是我的親生兒子。”酈伊傑重重落在“親生”兩字上。胭脂臉上忽然沒了血色,質問道:“王爺何出此言?眾所周知,你只有酈遜之一個兒子。”
酈伊傑淡淡地道:“誰說我不能多生幾個兒子?你仔細看他的容貌,難道和我沒有相似之處?”他說得越是平靜,心跳越如擂鼓。
酈伊傑清楚每句話的分量,若不是情勢逼人,他會選擇更好的時機,讓江留醉慢慢適應接受。但契機來得太突然,驚駭狂喜永遠措手不及,他只能默默地想,順其自然也罷。
胭脂厲聲道:“你可有證據?”她情緒激動起來,尖厲的聲音刺得眾人耳痛。
“他右肘上有一枚淡青色的胎記。”酈伊傑說完,一雙朗朗清目注視江留醉,如月華傾洩,寧靜安詳。
胭脂扣住江留醉的手,掀起他的右袖看去。
小小的一枚胎記,赫然出現在眼前,她兩眼一黑,手指幾乎要摳進江留醉的手臂,想把那枚胎記生生抓下來。
江留醉雙目直瞪看著酈伊傑,這眉眼輪廓,這祥和溫暖,他以為只是看得熟悉,原來是血脈相連。
忽然間,柴青鳳的面容出現在眼前,柴家門外的喜餅,玉皇山的石碑……一切水落石出。她是他的親孃!他心中有著絕大的驚喜,那是在靈山荒墳邊上沒有過的感受。他突然就有了父母,有了親人,縱然前半生飄零無依,他知道,在酈伊傑說出口的那刻,他切實地擁有了親情。
唯有想到柴青鳳觀音模樣的容顏,他撥動的心絃才一點點鮮明地痛著。生離死別,是這般無法挽回的痛苦。那時,她是否知道,面前接過喜餅的少年,就是她的親兒?
師父應該是知道的。有沒有殘忍到不對她說明?母子之間的情分,竟如此疏遠,對面相見卻不知。江留醉撕心裂肺地痛著,他捂住心口,幾乎不能呼吸。
他潸潸落下淚來,雙眼不知悲喜地凝望酈伊傑。
父親,遙遠生疏的字眼,此刻異常清晰。酈伊傑小心翼翼伸手過來,笑容歉疚隱忍,生怕江留醉會拒絕。老者的手微顫,看得出磨去銳氣的柔軟與日漸蒼老,穿過流年,歷過時空,終於猶豫不決地停滯在半空。
江留醉記起悲哀宿命對他的種種折磨,頓時忘了身處險境,緊緊抓住酈伊傑的手,繼而,忍不住埋首在老父的肩頭,將淚傾在衣上。酈伊傑輕輕拍著他,眼眶溼潤,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這不是真的!”胭脂看到父慈子孝的這一幕,怒氣衝衝地道,“一個胎記,你以前看到過就能說是你兒子?”
酈伊傑徐徐地道:“不僅如此,他左腳有兩個腳趾小時受過傷,上面有疤痕。”他心痛地道,“那時我已經沒有再養他,他一出生就被我送給一個老友。我刑妻克子,是孤寡的命,只能把兒子都遠遠送走,可是我心裡一直惦著他。”
江留醉幾乎有些口吃地道:“我五歲時受的傷,師父……和你說過?”酈伊傑沉痛地點頭:“是我對不起你,爹……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