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舊事,不仔細去回想,她也已漸漸淡忘了。就像開啟塵封的描金匣,多年不用的首飾散發出的老舊味道,會有一點點懷念,但早已不是心頭的瑰寶。
他不再是她想珍惜與惦念的人,從前的愛戀反而讓她有了怨氣。那般奮不顧身去追尋的,被他無情拋棄,說不恨,絕不可能。如今,誆得他對自己有一分愛憐,無非是解開心中的結。
她會記住此時此刻,然後恩斷義絕——
謝紅劍狠下心,悄然探出手,正想了結過往,孰料燕陸離有力地抓住了她。她心頭一跳,玉容不驚地抬頭:“師兄……”
“紅劍,你來時,皇上真的沒有任何異動?”
謝紅劍妙目如珠,定定看去。燕陸離皺眉望她,嘆息道:“皇上心機甚重,你不在宮中,我怕他終會起了疑心,再用計對付天宮。你告訴我盈紫在哪裡出家,我想先讓你安頓過去,等局勢安定了,再一齊來接你們。”
這眉骨,這溫情,謝紅劍嘴角淺笑,若她是初識他的女子,可能會沉淪。男人的話總像醇酒,不知不覺令你醉了,即使並不愛這一口,也沒了再反抗的力氣。可是他不過是隨便說說,天花亂墜,山盟海誓,瞬間就變作涼薄。
“皇上自以為羽翼豐滿,再不需要天宮,且不去說他。師兄,你不想讓我跟在你身邊保護你麼?我的劍,足夠鋒利。”她緩緩抽開了手。
此刻的他,處處是破綻,到底從哪裡下手更好?她微微有些發愁。又或者這樣拖下去,就會有她想要的結局。
燕陸離低低嘆了一口氣,謝紅劍像突然被毒蛇咬了似的,彈開了依偎著的身體。從他那句嘆息中,她聽出了別樣的惋惜,但她面容澄靜如水,彷彿離開,只是為了更好地仰望。
兩人在燈火中對視。謝紅劍從燕陸離的眼神中看出痛心的意味,是哪裡出了錯?她側過頭想,神情依然魅惑,眉目如柳彎彎笑著。
“你還想騙我多久?”燕陸離一字字地問。
“師兄你為何……”
“紅劍,你大概不知道,我記得燕家軍每個人的名字。”他說得痛心。
謝紅劍心下一涼,眼神卻迷離地朝他微笑,故作迷惑。
“這顆人頭屬於我燕家軍的好男兒。”燕陸離悲痛難忍地指了那個布袋,雙目射出無情的精光,“他長得像路驚眸,以前在軍中老被人取笑,喊他將軍,可憐的孩子常會傻乎乎地笑。上回的戰役,他所在的那一營,都被酈家軍給端了吧?”
他忽地伸手,死死勒緊謝紅劍的雙腕,喝道:“你告訴我,你割下人頭之前,他有沒有死?”
謝紅劍幽幽地撥出一口氣,淡笑道:“師兄,你編了一個好故事,無非是不想收容我。”
燕陸離冷笑:“天宮主,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無邪無知的師妹,我佩服你的大膽,竟敢一人闖我大營,想取我性命。”
同門,情分薄如蟬翼,不要也罷。
燕陸離只覺淒涼可笑,他想讓謝紅劍償還,卻狠不下殺她的心。他做不到完全捨棄過往,略一猶豫間,聽見謝紅劍微笑道:“我不是一個人,燕夜辰太多嘴,我已經命人去殺他。至於師兄,必須由我親手了結。”
燕陸離一怒:“紅劍,你竟然……”
謝紅劍國色天香的面容忽然一冷,他的脊樑嗖嗖掠過一道寒氣,聽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燕陸離,你會後悔,當初沒有留下我。”
言畢,她的手成了一塊寒冰,燕陸離像握住了毒蒺藜,不得不立即鬆開。電光石火般的瞬間,他的胸口突然輕輕一癢,就像她用尖銳的指甲撓了一下似的,旋即,巨大刺痛鑽心而入,彷彿把身體割成兩半。
燕陸離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傷口很小,但痛徹心扉,針眼大的傷口源源不斷吸走他的氣力。這是毒氣在迅速彌散,她心狠如斯,下手就求他必死。
他猛吸(文!)一口氣,封住筋脈中(人!)的氣血執行,雖然只有(書!)短暫的一瞬,卻足夠他與(屋!)謝紅劍同歸於盡。
一記剛猛的移山填海掌,把他最後的氣力爆發出來,借用了周遭天地之氣,混合在一起,有燕陸離鼎盛時期的七成功力。可惜他遇上的是謝紅劍,一直以來武功心法都不輸於他,這垂死一擊,根本無法撼動她分毫。
謝紅劍硬接他一掌,氣血翻湧,但唇齒留笑,十指纖纖閃過一道光芒。
“師兄,我不僅練成了日月縹緲,也練成了心源天地。你,再不是我的對手。”謝紅劍說完,盪開三尺,冷冷地看他血如箭花,從身體裡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