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流輪全長206英尺……”太平洋海輪打撈株式會社總工程師鈴木井疑慮重重地望著水底冒出的一串串水泡。
“再大的海輪你們不是也打撈起來了?”愛德華問。
“那是在寬廣的太平洋水域上。這中國川江……”鈴木井憂心忡忡地望那塊巨石,“該死不該死,船過柴盤子”。
“萬流輪,全長206英尺,燃煤蒸汽機動力,主機2776匹馬力,載重1197噸,總造價60萬兩白銀。”就在愛德華動手打撈萬流輪的同一個月裡,盧作孚準備對萬流輪出手。這天清晨,當愛德華在柴盤子衝著太平洋海輪打撈株式會社總工程師發狠時,盧作孚也在青草壩民生機器廠向李人施壓。
李人聽完盧作孚說萬流輪規模,一抬腳作踢球狀,頗在行,或者出國曾操練過,他吐吐舌頭:“龐然怪物,甲板上可以踢足球!”
“就是這個怪物製造了萬縣慘案!”
“作孚要我歸國就任你的民生機器廠廠長,就為它?”
“天賜良機!”
“作孚還想著——報仇?”
“1926年9月5日那天起,作孚心底便暗自立下報仇雪恨誓願。”盧作孚出示1926年9月6日那天的報紙。
“為啥子等到今日?”
“那時,作孚只能撐!無論國人如何吶喊,無論身邊的親友如何催促,作孚認定,只能撐。撐到自己能雪恥的那一刻!”
“現在時機成熟,你打算怎麼做?”
“還是一個字,撐!”
“撐?”
“當年立誓時,我說的撐就像是急流險灘中闖灘的船上的舵手,兩手掌控著一船性命與希望,就算無路也要闖出一條路來。今日之撐,就是這艘船已經闖出險灘,進入寬敞浩蕩河道,好不容易撐出了生路,人說,我們該怎麼做?”
“鳴響汽笛,吐氣揚眉!”
“對,小盧先生說的一個撐字,就是由手與掌兩個字組成,全憑小盧先生一手掌握!”跟隨盧作孚的李果果插話說。
“不過,還得再撐一段時間。”盧作孚望著江上。
“還要撐多久?”
“這樁事,我與愛德華,誰先動,誰被動。反之也成立,誰後動,誰主動。”
“此話怎講?”李人問,“莫非作孚想後發制人?”
“正是。我料定這樁事後發者制人,先發者制於人!先動者,輸面子、賠洋錢。後動者,雙贏!”
“主筆《川報》時,作孚是個衝鋒陷陣所向披靡的鬥士。人出國這才幾年啊……”李人對盧作孚刮目相看,“這趟回來一看,作孚已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將軍。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啊!”
“大將軍不敢當,”朋友面前,盧作孚依舊愛臉紅,“不過,這一回合與川江上洋船老闆過招,作孚倒真是想學一招——將軍欲以巧勝人,盤馬彎弓故不發。”江上,懸外國旗的輪船駛過。汽笛聲剛落,盧作孚道:“民生要一統川江,聯合民營、軍營輪船後,當然要對洋輪加以處理,這天賜良機送到面前,我想,這第三步,就自此船起!”
“作孚想的,原來不止是報一樁血仇,居然還想到了,仇報過了,同時把我民生做大?”
“為什麼不?”
“這一趟回國,便不斷聽人向我耳邊灌風,說川江上新出頭的盧作孚自幼便善於雙贏,在川江這幾年打得來春秋戰國似的華資、列強問鼎爭霸的商戰中,年年有斬獲,仗仗皆雙贏!今日眼見,果然為實。”李人望著盧作孚。
李果果卻還在犯傻望著江面:“萬流輪像一砣頑石,既沉水底,你還能讓他水落石出、浮現江面?”
“為什麼不?”盧作孚說,“就看誰能撐到那一天!”
豆花
民國年間,能將四川“大魔窟”中勢若水火的幾大“魔頭”水乳交融般融合在一起的,僅見於這次會議。盧作孚一手寫下這則傳奇。後人往往從傳奇中窺視傳奇人物。學者津津樂道,平民念念不忘。二者各有所好,各有所重。一部歷史,如何去讀,其實也真如一桌豆花宴,如何去吃——幹油碟、水油碟,各取所好,各有所得……
“雲陽丸事件”後,雲陽丸船長來往這條江上,最不愛看到的就是“民”字頭的輪船。可是,偏偏就在“雲陽丸事件”後,“民”字頭輪船在這條江上來往穿梭,越來越多。“這個盧作孚,為何總能雙贏?”船長想起升旗教授的話,暗自搖頭。
“雲陽丸事件”後,雲陽丸船長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