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提琴跟他一起也放進地穴,他的雙手卻被取走了。
你一定清楚,這類附屬品總是隨時可以復原的。疑問中的附屬品,由我們的老友好好儲存著,他罰受傷者五個晚上無可食之物。
最後,整個劇團團員全體出面,勸導老友還尼克自由,並將他的東西也還給他。老友無奈答應大家之請求。
可是尼克因飢餓和痛苦而發狂了,飢餓是會導致心情改變的,他又陷進擰不開的沈默之結裡,而去保持同樣情況有相當長的時間。
後來,他總算來找我們,告訴我們以凡人的方式,他已經把他的工作整理就緒,有一堆 新寫完成的劇本要交出來;但是,我們必須為他在鄉野舉行古老魔鬼典禮,當然還得有合乎慣例的火焰;如果不依他之言,他將使得劇場變成他的火葬禮場地。
我們的老友,莊嚴肅穆地同意他的願望。你一定從未見過這樣的魔鬼典禮,我們戴上假髮,穿上最好的衣服——黑色有皺褶的吸血鬼舞裝,我們拉成一個圓圈,以演員的虛張聲勢來哼唱古老誦詩,我們的模樣簡直像極地獄的妖魔。
“我們真應該在大道上舉行大典的。”他又說:“不過,這裡也就罷了。哦,把這個送去給我的創造主吧!”他把提琴放在我手裡。我們開始跳舞,每一個都感應到習慣性的狂熱,我想我們從來沒有更感動,更惶恐,更悲傷過。他終於縱身躍進火裡。
我明白這個訊息對你有多麼大的影響,請了解我們之會這麼做,乃為了防止更糟的事發生。我們的老友即悽苦又感傷。當我們回到巴黎,發現尼克已將劇場正式註冊改名,名稱就叫吸血鬼劇場,而這幾個大字也早已油漆在大門上。因為他最好的戲總包括有吸血鬼、狼人,於其他超自然的生物角色在內,所以一般大眾鹹認新名稱十分有趣,沒有誰想再去更動。對此刻的巴黎說來,這只是另一種新奇吧!“
好幾個鐘頭之後,我總算下樓走入街道。一個蒼白可愛的幽靈躲在陰影裡,儼然是法國年輕探險家,穿著純白麻紗衣服,褐色皮靴,草帽低及眼眉,正在等著我。
我當然知道她是誰,我們曾經一度相親相愛;只不過此際,我似乎即記憶不起來,甚至也不敢相信。
我很想講幾句難聽的話,傷害她使他自行快快離去;然而她走過來我身邊,跟我一起並肩而行;想說的氣話縮了回去,我只是隨手把信給了她,如此我們即可免於談話。她看完信,把信放在一邊,手臂環攬住我,很久很久以前她總是這麼做的。我們雙雙走到黑漆漆的街道上。
死亡於灶火的味道,沙漠於駱駝的味道,混在一起,這就是埃及之味,大約六千年以來,這個地方几無變化的味道。
“我能為你做什麼呢?親愛的?”她輕悄悄地說。
“什麼也不能。”我說道。
一切肇因在我。是我誘惑他,讓他變成那樣,卻又棄他而去。是我破壞了他原有可能平安度過的路程;在幽冥昏黑之中,他遠離人類的方向,終於悽慘至斯。
夜更深,我依然在古老寺廟的牆上,寫下我留給馬瑞斯的訊息。她就默默站著。
我告訴馬瑞斯關於尼克的結局,這一個吸血鬼劇場小提琴家的悲慘命運。我的字刻得很深,很像出自埃及工匠之手。尼克的墓誌銘,一個被淹沒的里程碑,沒有人會細讀,縱使讀了也不會了解。
她陪在身邊看我刻字使我感覺異樣,她默默陪著我一小時又一小時,尤其令我感覺異樣。
“你不會回巴黎去,是吧?”她終於開了口:“你不會因為他那麼做而回去吧?”“關於手的事?”我問她:“割切雙手的事?”她注視我,臉上一片木然,好像所有的表情都被震驚吞噬了。但是她是知道的,她已看了信。還有什麼使她震驚?是我的口氣嗎?
“你認為我會回去報復?”她不安的點頭,她無意讓我胡思亂想。
“我怎麼可能那麼做?”我說:“那豈非太偽善了,不是嗎?我留下尼克,本意就是要他們照顧他,該做什麼就得做什麼。”她臉上表情變化太微妙而無法形容,我不喜歡瞧到她有這麼複雜的感受,這太不像她了。
“事實上小妖怪會這麼做,乃是試圖要幫助尼克,你不覺得嗎?砍掉他的手,麻煩豈非更多?他要燒死尼克根本是舉手之勞,連回頭望一眼都不需要呀!”她點頭,看上去卻面容慘淡,幸運的是,絲毫不損她的漂亮。“我是這麼想的——”她說:“只是擔心你會想到岔道上去。”“哦,我自己已妖怪得足夠了解這種做法。”我說:“還記得好多年前,在我離家之前,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