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子從不輕易動手,一旦動手,對方便是必死。
段雲嶂悲哀地看著金鳳,也審視著自己。
金鳳輕輕道:“皇上,留呂大尚書一條命吧,活罪雖不可免,死罪還是可逃的。”她不敢面對段雲嶂。
她帶著和段雲嶂同樣悲哀的心情想,自己這樣,算不算是為虎作倀呢?
過了許久,段雲嶂終於緊咬鋼牙道:
“朕答應你們。”
呂同良案轟動了朝野,刑部與都察院的幾位大人接連十日審案,不眠不休,連除夕都不曾回家休息。
正月初三,呂同良案審決。罪臣呂同良,收受賄賂,玩弄職權,其罪當誅。然其乃先帝舊臣,又有功在前,故免其死罪,囚禁於天牢之中,永生不得見天日。
。
正月初四,皇帝下旨,命皇后及太傅周文遷代朕入天牢斥責呂犯,以彰天威。
“皇上,你要臣妾去代你斥責呂大尚書?”接了聖旨,金鳳直奔軒羅殿而來。
“怎麼,皇后不願意?”段雲嶂淡淡地道。
“臣妾……”金鳳猶豫了一下。她想像從前那樣,脆生生地說一句,我不願意,可是話到嘴邊,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皇后,朕是在以天子的身份命令你,除非……你要抗旨?”段雲嶂合上手中奏摺,眼眉間帶了一絲冷嘲。
金鳳的心中冷了幾分。
“臣妾遵旨。”
段雲嶂微微笑了一下。
“皇后可知道,朕為何命周太傅與你同行?”
“周太傅曾與呂大尚書交好……”
“哼,看來皇后是真的不知他二人的關係。”段雲嶂負著手,慢慢踱到金鳳面前,低頭問,“皇后可知,這世上有‘斷袖分桃’之說?”
金鳳震驚地倒退了兩步。
“周大才子……和呂大尚書?”
段雲嶂揮揮手:“不要再叫他呂大尚書,他如今已是戴罪之身。”
金鳳靜了半晌,終於道:“皇上,您說的是。”
“皇后,”段雲嶂細細端詳著她的神情,倏地露出一抹冷厲的神情,“朕知道周文遷曾經送過你一枝木芙蓉。”
金鳳驀然抬頭。
“你身為皇后,須得時時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
金紗大袖下,金鳳的手握了一握,又握了一握。
“臣妾謹記。”
天牢深深深幾許
金鳳在宮中遇到已就任太傅的周大才子,只見他滿眼疲憊,月華一般的容顏已凋零如一口枯井。
周大才子一眼便認出,皇后娘娘就是當日御花園中的小宮人。他似有所悟,卻又頹然垂下眼簾。
“周老師,最近身子有恙麼?”
周大才子低首行禮:“皇后娘娘,臣下命賤,不值得皇后娘娘探問。”
金鳳的關切遇到一堵冰牆,被當頭撞破。
金鳳默然片刻:“周老師,可曾記得你贈與本宮的那枝木芙蓉?你說過,莫管別人如何看你,關鍵在於你自己如何看自己。”
“那麼皇后娘娘,如今你可看得清自己麼?”周大才子淡淡地問。
金鳳怔住了。
半晌,她道:“周老師這是在怪我?”
她沒有用“本宮”,而是用“我”,周大才子留意地看了她一眼,搖頭苦笑:“罷了罷了,你不過是一個孩子。”
金鳳囁嚅了半晌,終於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因為你是威國公的女兒?”周大才子眸中一片清澈,“這世上許多事情,我們無法選擇。”
“可是老師你卻能始終保留一顆本心。”
周大才子在手心摸索著一塊玉佩,緩緩道:
“皇后娘娘也有一顆本心,只是你自己還看不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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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深深深幾許,滿腹血淚,欲死無覓處。
金鳳從前以為天牢是關人的地方,如今才知道,她錯了。
初時,天牢或者是關人的地方,時間一長,便成了關野獸的地方。前面引路的掌獄使盯著皇后娘娘漸漸發白的臉龐,汗流涔涔,終於彎身跪倒。
“娘娘,臣有罪。”他懇切地將鼻尖對準皇后娘娘的鞋尖,肥碩的身子堪堪堵住了狹窄的獄道,一行人停在道中,兩邊柵欄裡野獸般的呼叫聲越發響亮起來。
金鳳雖然很想將他一腳踹開,卻還是勉強忍住了。
“卿有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