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漣在田裡收小麥,為快要到來的秋冬季節貯存糧食。這麼多年的風吹日曬,他的面板卻幾乎一點也沒受到損傷,容貌也毫無改變。這是因為,他的基因經過了最佳化,細胞老化的週期比普通人慢得多。
薛垣遠遠看著他,覺得他是凝固在流沙畫裡的一尊小雕塑,時間的沙礫只會從他外部沖刷過去,不會對他產生影響。
彷彿感覺到了薛垣的凝視,祁漣轉身向他看了過來。薛垣把雙手攏在唇邊:“回家吃飯了!”
這句話他喊得無比自然,就好像他們已經這樣過了大半輩子老夫老夫的農家生活。他看不清祁漣是否微笑了一下,但卻真確地感覺到了自己心中升騰而起的溫情。
不論那個高維文明究竟懷有什麼目的、又想要藉助這個宇宙對人類做些什麼,都已無關緊要了。他惟願ta們再給這個宇宙8秒,讓他和祁漣在這裡安穩地度過一生。
濃雲醞釀了一天,到了夜晚,大雨如期而至。
因為害怕麥子被雨水泡壞,祁漣去打穀場連夜收場。薛垣不會幹農活,幫不上忙,只好獨自待在家裡。等得久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到了幾點鐘,一陣輕微的“咚咚咚”把他擾醒,是從門的方向發出的。
薛垣的第一個反應是:祁漣回來了。
正要去開門,腦中倏地打了一道閃電:不對,不可能是祁漣。
屋子的門是用“阿爾戈號”的艙門改造的,並未安裝鎖閂之類的東西。金屬門板在電磁力作用下合攏在一起,按一下旁邊的按鈕便會自動開啟。
如果是祁漣回來,他不但不會敲門,還會盡力放輕動作,以免驚動薛垣。
那…………門外會是誰?
一陣寒意直躥上薛垣的背脊。他想起一篇只有一句話的科幻小說:地球上最後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他從床上一躍而下,無聲地開啟床頭的抽屜。裡面有一把老式軍|用|手|槍,點四五口徑的勃朗寧M1911,是考察隊的一名成員帶來的私人藏品。為防止走火,平時拆卸散了收在木盒子裡。
薛垣迅速把手|槍拼裝起來。其實他很懷疑門外是某種非人類的東西,槍|械可能根本沒用。但出於特|種|兵的習慣,手裡拿著武|器總會稍微安心一點。
裝好了槍,頭腦已經完全清醒過來。薛垣把子彈壓入膛中,緊貼牆根快速潛移到窗邊,雙手持槍背靠牆壁,以最小的動作側目探視。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子
外面空蕩蕩的。
門上一盞小燈發出微弱的光,照亮黑夜中飄灑的雨絲。廊下整整齊齊擺著一排容器,是薛垣白天放在那裡接雨水的。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是風,剛才的聲音一定是風。薛垣這樣自我安慰著。
忽然,一隻廣口玻璃瓶搖晃了一下,咣噹一聲翻倒在地上,看上去就像被誰不小心踢了一腳。
……霧草!是風是風,一定是風!(≡д≡|||)
然後,那隻瓶子又重新站了起來,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它扶起。
……是風是風是風……奶奶個熊不帶這麼玩的啊啊!!老子最怕靈異事件好嗎!!(〒▽〒|||)
牙一咬心一橫,薛垣猛地按下門邊的按鈕。兩扇金屬門“唿啦”一聲倏爾開啟,溼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正舉著槍確認四周的動靜,偏巧空中“咔啦”一個炸雷落下。薛垣一驚之下,條件反射般對著廣口瓶附近連扣扳機。“砰砰砰”一陣亂響,瓶子應聲爆裂,玻璃碴和水花四處飛濺。
安靜了片刻,那個要命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聲源近在咫尺,甚至能感覺到門板傳聲時的震動。只是,這一次聲音變得極有規律,一直緩慢而清晰地重複著相同的節奏,很像莫爾斯電碼。
薛垣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在心裡默數著長短間隔的頻率:
。。。…。……。…。……。…
Vanya(萬尼亞)
薛垣呆住了。
叫他“萬尼亞”的人很多,但會用莫爾斯電碼這樣跟他交流的人,就只有一個。
“父親?”這個稱呼一霎脫口而出。對他而言,這已是一個非常陌生的詞語。
敲擊聲仍在繼續,並開始變得時遠時近,像在引導著他走出去。
薛垣定了定神,收起手|槍,循著聲響的指引邁出房門。
冰冷的雨水傾灑在他身上,但只有一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