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點點頭,不去看秦溶。
秦溶提起箱子戴上帽子就要離開時,忽然道:“不要再去驚擾我娘,她受不得這種屈辱。被人冤枉時,他男人沒能站出來保護她。”
秦老大愕然,卻無從解釋,其實楚耀南說得對,那種時候,他應該當機立斷,即使斷得錯了,總能停止一場騷亂。他汗顏,點點頭說:“你娘,這裡有我。”
秦溶大步出門,想去給母親告別,恰見樓道里楚耀南在逗弄八哥兒,八哥兒在學舌:“平安大吉,平安大吉。”
“怎麼,這是出遠門?”楚耀南問。
秦溶苦笑道:“多謝你,多謝你的高明。一直無暇向你道謝。”
楚耀南笑笑說:“謝我嗎?回來請我吃飯,我記住了。”
“源兒,他是無辜的。”秦溶說。
楚耀南微驚,旋即低聲說:“你都知道了?”
“我還沒想象的那麼傻。”秦溶說,“只是十二姨做得並不高明,這招數太落俗套。”秦溶頻頻搖頭,搖頭,百思不得其解一般。
楚耀南也說:“其實鋌而走險,未必是不高明。只是阿沛和你,尤其是你的這招風耳,那眉眼,和老爺子生得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樣,你說老爺子該信誰的?”楚耀南拍拍秦溶的肩頭說:“我該恭喜你,因為關鍵時刻,老爺子還是選擇了你,儘管鐵證如山他不得不猶豫,可見他心裡你最重,起碼比起我。”
立在那裡,楚耀南仰頭向上望,引得秦溶也向上望去。楚耀南的目光落在那根黑玉樓欄柱上,格外扎眼的一根欄杆,在滿是漢白玉雕琢的欄杆中顯得另類,那是五年前因吊打楚耀南,楚耀南奮力掙扎而折斷的欄杆。事後發現那鬆動斷裂的欄杆,府裡去尋人修補,尋不到那同色的漢白玉石材,總是顏色有異。秦老大當機立斷,讓換上一根黑玉金星欄杆,雖然扎眼,卻是點綴。秦溶有些汗顏,想說些話,楚耀南卻大方地伸手同他告別說:“一路保重,但願你回來時我還沒走,可能我很快要回南洋去料理事務。”
秦溶來到蘇州,才下火車,就見站臺上亂哄哄很多挑夫過來爭相為他挑行李,也有人拉客住宿,一群婆姨各個熱情無比,更有人媚眼在他身上搜尋著嗲嗲地問:“這位少爺,生得一表人材的,看來就是有錢人呢。去我們家客棧住吧,便宜呢。”
又有人過來拉勸著請秦溶去住她家的客棧,早有身後的兄弟過來轟趕為秦溶解圍。
此地龍蛇混雜,不宜久留,秦溶緊緊風衣拉低帽簷正要離去,就聽到不遠處的啼哭聲:“他爹,別打孩子,我們孃兒倆沒偷懶,真的,一早來撿煤核,就拾到了這些個。”
小女孩兒哇哇的大哭聲,秦溶尋聲望去,那個女娃娃四五歲大小,生得白淨可愛,哭起來更讓人憐惜。圍觀的人已經有人議論紛紛,他從人旁而過時,餘光不經意間向那邊望一眼,恰同一個目光不期而遇。
“你,雪玉!”秦溶嘟噥著,忽然驚呼一聲推開眾人向前:“雪玉,雪玉,我來了!”
那被男人揪打的女人蓬頭散發驚愕在那裡,看到秦溶如遇魔鬼般大叫著抱起女兒撒腿就跑,分開眾人,落荒而逃。
“雪玉,雪玉,你跑什麼,雪玉,我是溶哥呀。”秦溶不容分說拔腿緊追,那女人在出站口一閃,就不見了蹤影。不會錯,他不會看錯,是雪玉。
125、尷尬的重逢
秦溶這幾日來失魂落魄一般,不見雪玉,派去尋找雪玉蹤跡的兄弟們至今未找到雪玉的行蹤。
他同蘇州大定絲綢廠的談判進入緊張階段。
他極力讓自己定住心神,不再去想雪玉,但是眼前總出現雪玉那驚慌悽怨的眼眸,望著他時那羞愧而絕望的神色。那目光中卻還帶著對命運的鄙視和孤傲,就那麼冷冷的。雪玉穿一身落滿補丁破舊的蠟染蘭花布衫子,洗得發白,披頭散髮,被揪扯開衣衫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上面那塊蝴蝶形疤痕他清楚的記得,那是小時候他促狹託雪玉上樹去掏鳥蛋,不想雪玉跌落下來,劃傷了脖頸。那次雪玉跌斷了腿,大哥嚇他說,也要打斷他的腿,嚇得雪玉大哭為他討饒。雖然他知道大哥是嚇唬他,但是還是巴望大哥打斷他的腿,或許他心裡好受些。因為是天熱,雪玉的斷腿難愈,脖頸上的傷疤發膿,好了後就落下這個明顯的疤痕。那疤痕生得可愛,暗紅色,恰在鎖骨之間,如一條裝飾的蝴蝶墜子。
秦溶總忘不去那目光,白日談生意時不時的走神。
費師爺在一旁不時輕輕去踢秦溶的腳,或碰碰他,機警地替他掩飾。終於,費師爺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