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夥土匪!”週二公子從地上將鑰匙拾起來,在妻子的幫助下開啟鐐銬。“我本來唸在他良知未泯的份上,想幫一幫他。咱們家在京城裡……”
京城裡的亭臺樓閣,鮮衣怒馬,是妻子平素最愛聽的。平素他只要一提起來,對方眼睛就幾乎放光。而今天,同樣的話卻沒收到預期的效果。小杏花只是笑了笑,低聲催促道,“趕緊走吧。是姑姑命令他放咱們的。表哥那個人脾氣差,說不定一會兒就反悔!”
姑姑?週二公子弄不清小杏花口中的姑姑是誰。猛然想到妻子孃家的姓氏,立刻笑容滿臉,“我說他怎麼發了善心,原來是奉了母命。咱們走吧,天黑,路上冷。我倒不是怕了他們,只是別害你著了風寒……”
“嗯!”小杏花低頭答應。
聲音出奇地溫柔。
第二章 西顧 (四 下)
回家路上,北風更猛。豆大的石頭子被風捲起來砸在人身上、臉上,砸得人痛不欲生。王二毛坐在車廂裡,懶得理睬趕車的程名振。卻又被外邊的風聲吵得好不煩悶,用腳踹了幾下車廂前板,大聲質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是在監獄裡被人給打傻了?人都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小杏花是我表妹!”程名振吸了吸凍出來的清鼻涕,悶聲悶氣地回應。通往館陶縣的官道上除了他們這輛馬車外,再無其他活物。黑漆漆的夜色濃得像墨汁,在那一團黑暗的深處,卻彷彿藏著什麼妖魔鬼怪。不停地誘惑人走過去看看,不停地在風中低語。
“那你頂多放了她。也沒連姓周的一塊放的道理?!”王二毛將車廂捶得咚咚之響,“斬草除根,你沒聽說麼?姓周的家大業大,萬一他真的從朝庭搬來了救兵……”
“杏花喜歡他!”憤怒的質問再次被無奈的回應所打段。王二毛楞了一下,拳頭上的力道控制失誤,砸在車廂上發出“呯”地一聲悶響,同時疼得他自己齜牙咧嘴。
論年齡,他比程名振還要小上幾個月,心中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平素在碼頭上聽比年齡自己大的力棒們閒聊,對非自己親族的漂亮女人唯一概念就是,“***,等老子有了錢,娶回家去日了!”後來混入縣衙門,終日打交道的人又全是李老酒、蔣燁這種人渣敗類,對女人的概念便“進化”到“找個機會勾上手,好好日上一番”。再往後。為了給程名振搬救兵,憤而投入鉅鹿澤,學到的經驗更乾脆。“直接推倒,扒了衣服,她還能反出天來…”
以這種人生閱歷解讀程名振的作為,當然是怎麼看怎麼彆扭。但隱隱約約,王二毛又覺得好朋友的回答包含著一種自己難以理解的憤懣與憂傷。一時間竟有些發傻,抱著自己紅腫的拳頭,在車廂中茫然四顧。
車廂內的裝飾很華麗,藉著燈籠裡透出來的燭光,可以看見廂頂和廂壁表面生動的漆繪。畫得是一個高僧當眾講經,感動天地。無數仙女將花瓣自空中拋下來,落英繽紛。只是仙女們穿得都很少,大部分赤腳,露著半截大腿,還有幾個胳膊上只掛了一條紗,胸前兩團聳起若隱若現。
“這哪裡是講經啊,分明是天上的和尚開窯子!”思路迅速被牆畫吸引了過去,王二毛小聲嘀咕。這輛馬車是他車行抄沒來的。開車行的老高是郭捕頭的遠親,平素仗著背後的大靠山,唆使麾下的車伕們在館陶縣街上橫衝直撞。城破第二天上午,韓葛生奉命帶隊抄了這家車馬行。上到七十歲的老人下到五歲的孩子,只要是“帶把兒”的,全都殺了個乾淨……。
車行中的馬車,照規矩應該是算作戰利品,交到大當家那裡統一調配。但這條規矩在張家軍裡執行得一向不怎麼認真。王二毛也就入鄉隨俗,撿其中最好的留了兩輛,一輛送給到了程名振家,給好朋友的孃親出門時代步。另外一輛則由自己的老孃和三個妹妹使用,套車的馬都是最穩健的栗色龍顱駒……。
先前一直沒仔細看。如今看到這麼有趣的牆畫,自是愛不釋手。轉念想到這麼有意思的馬車居然被程名振送給了那對狗男女,一瞬間,王二毛憋在肚子裡的火氣又從鼻孔中噴射了出來,“那馬車是我送你的。你竟然隨便送人?***,老子跟你過命的交情,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婊子!”
“下次破了別的城池,我再搶一輛更大的給你。”程名振自覺理虧,低聲回應。“要不,明天我去二當家那邊看看,還有沒更好一點兒的。再討一輛來給你!反正到了鉅鹿澤中,馬車根本派不上用場!”
“哪個要你還了!鉅鹿澤中不能用,向鉅鹿澤中搬家時,還不能用麼?”王二毛聽自己的意思被好朋友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