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哪能這麼說!”宋二叔飯也不吃了,瞪著眼睛橫勁就上來了,“你一個婦道人家能幹多少活?冬寶一個十歲的丫頭片子能幹多少活?還掙的夠自己吃的?呿!給大哥辦後事欠的錢咋說?咋還啊?土坷垃裡刨食能還上錢?”
李氏被宋二叔擠兌的滿臉通紅,當初秀才在的時候,哪一年不往家交銀子,在家農活也不少幹,白麵都給二房的孩子吃,也不少給二房的兩個兒子置衣裳,他掙這些年錢,還不夠給他辦場後事的?然而黃氏抻著臉坐在那,她終究沒敢把話說出來。
冬寶推了推尷尬的坐立不安的李氏,說道:“娘,趕快吃飯,窩頭要涼了。”委屈了什麼都不能委屈自己的肚皮。冬寶又抬眼看了看橫眉瞪眼的宋二叔,宋二叔這樣的男人她見的多了,見了軟的就裝模作樣的嚇唬人,越理他那岔,他就越來勁。
“二叔,我也想急著還給我爹辦事借的錢,等吃完飯我就到村口的官道上跪著,看有誰買丫鬟的不,您給寬限兩天。到時候誰問咋回事,我就說您急著還錢,多留一天就多吃一天的飯。”冬寶說道。
宋榆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敢在家裡逼著黃氏和大嫂賣冬寶,卻不敢當著村裡的人賣自己的侄女,冬寶的娘還在,他沒這個權力去賣冬寶,村裡的長輩和村長也不會饒了他,宋楊是塔溝集史上第一個秀才,剛死兩個月,他這當弟弟的就急火火的賣侄女,傳出去太難聽了。
黃氏不開口,李氏不接話,宋榆被冬寶一個丫頭片子擠兌的滿心都是火氣,瞪著眼端起自己的碗一氣喝完了剩下的稀飯,嘭的一聲,重重的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披著自己的夾襖揹著手怒氣衝衝的走了。
宋二嬸和宋招娣連忙跟了過去,大毛二毛臨走時還衝冬寶吐舌頭做鬼臉,“吃白飯的,吃白飯的!”
不一會,飯桌上走的只剩下黃氏,宋老頭,李氏還有冬寶了,宋老頭低頭喝稀飯,從頭到尾都不吭聲,宋家人也習慣了他這麼沉默了,彷彿是個隱形人一般,黃氏哼了一聲,罵李氏道:“你咋教的?啊?這麼小就牙尖嘴利不饒人,連她叔都敢攮捶,明兒個是不是就要我們老兩口的命了?”
攮捶是塔溝集的土話,大概意思是欺負,不尊敬。
“咋會呢,奶。”冬寶笑道,“等將來我掙錢了,還要孝敬你跟爺哩。”
指望她一個賠錢貨丫頭片子孝敬?黃氏差點要笑出聲,這丫頭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剛要開罵,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宋老頭開口了,“少說兩句吧,冬寶還小。”
話音未落,三人都詫異的看著宋老頭,在冬寶記憶裡,宋老頭是個寡言不管事的性子,除了喊他吃飯時他會嗯一聲,別的時候基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然而乾地裡活卻是利索的好手,還會編竹筐揹簍,手巧的很。
老伴都發話了,黃氏也不好再說什麼,瞪了冬寶一眼,便不再吭聲。
宋榆回到西廂房後,揹著手走來走去怒氣難平,看著地上的板凳都覺得不順眼,狠狠的幾腳踢上去,把小板凳踢的飛出去老遠,才覺得心裡氣好受點,彷彿踢的是那吃白飯的丫頭。
見宋二嬸和招娣進屋,宋榆氣咻咻的指著堂屋的方向說道:“這日子沒法過了,沒法過了!頓頓都是窩頭稀飯,早晚得去要飯!”
宋二嬸上前給他順氣,“生這場子氣幹啥!”
宋榆就勢坐到了床沿上,冷哼了一聲,“我咋不生氣,恁大一個人留家裡吃白飯,一屁股外債留給咱,我上午就找娘說了,任我咋說都不搭腔,她到底咋想的?冬寶一個賠錢丫頭片子,還比大毛二毛金貴了?就是賣了又咋啦,早晚不是我們宋家的人!”
宋二嬸裝模作樣的“唉”了一聲,嘆氣道:“誰叫人家爹死了哩,這家裡你成老大了,不管她們,村裡人不戳咱脊樑骨啊?要我說啊,這家裡就數咱二房最可憐,爹孃為了供大哥唸書,你從小就幹活,要是爹孃不那麼偏心,哎,你也是個秀才了!如今吧,又要供三弟唸書,又委屈到你了,這個家啥好事沒你的,替人揹債養孩子的事成你的了!”
宋榆越聽臉色越難看,忽的從床上站了起來,握了拳頭捶了幾下床沿,“都當老子是冤大頭!老子是那麼好欺負的?”
宋二嬸連忙好言勸了幾句,“這事得從長計議,當家的是招娣她奶,咱再說也沒用……”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直坐在角落裡的宋招娣小聲說道:“冬寶在家也能幹活……”要是把冬寶賣了,家裡的那些雜活不都成她的了?割豬草餵豬餵雞什麼的,她躲都躲不過去。
“放屁!”宋二叔吼了她一聲,“那也叫活兒?你不能幹